吕大宏以为自己看错了——哪有人的眼睛夜里还能那样亮呢?
他使劲儿地揉了揉眼,再看时小阁老已经将掉落在地上的灯捡起来,一张脸笑盈盈的,哪里还有刚刚那副吓人的样子?
“吕公公怎么了?”司马廷玉将灯递给了他。
吕大宏怀疑自己是看错了,小阁老不过是长得严肃了些而已,待谁都是和和气气的。
“晚上风大,迷了眼了。”吕大宏双手接过宫灯点头哈腰地为他开道。
出了隆庆门,司马承已在候着了。
吕大宏送了这一路,心想着小阁老起码记住了他的姓氏,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开头——就如同光献郡主所说,人都要找个靠山。
光献郡主他是靠不住了,景王是才是真皇帝,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她,自己要提鞋都排出去二里地去了。
而小阁老却宫中家中两地跑,这是他能接触到的最贵的人了!
今日小阁老记住了他的姓,明日就能记住他的名儿,这一来二去的俩人不就熟了嘛!
司马承提了灯来,见是吕大宏亲自来送,没有说什么。
司马廷玉上了马,扬手挥鞭便出了云龙门。
帝京城中有宵禁,一更闭门鼓已过,无急报及生老病死不得随意出入。
百姓是百姓,阁臣是阁臣,司马廷玉在城中一向畅行无阻。
不过今日有些赶巧了,他与司马承还未出长安街,便听到身后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司马廷玉回头一看,是景王的车驾,于
是下了马牵去道旁。
车轱辘发出沉闷的声响,经过他时,景王的声音传了出来——
“廷玉?”
司马廷玉回道:“是臣,殿下。”
景王招了招手,司马廷玉随后上了车。
每次看这位小阁老,景王都能看出不一样的感觉。
司马廷玉少年入阁,持重老成,生活上亦十分干净。
“孤有要务在身,不方便入北宫,这才要你照应一二。”景王顿了顿,问,“你见过阿扶了?”
司马廷玉垂首道是:“郡主离开得早,臣目送郡主出隆庆门。”
景王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又说:“以往我与她母亲常纵着她,先帝对她亦是十分宠爱,这一来,阿扶的性子便有些跳脱。今日她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郡主是性情中人。”司马廷玉摇头道,“早前郡主蛰伏峄城时便已令臣下十分钦佩。”
他说罢,便见景王点头,冷硬的面部轮廓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些。
“阿扶总有自己的主意,接下来我也要收拾先帝留下的烂摊子,今日这般照顾不到的时候还是想劳驾你。”景王温和地道。
“为殿下解忧是廷玉分内之事。”司马廷玉说。
“廷玉明睿沉稳,我很喜欢。”景王的手放置在膝盖上,看着他慢慢道,“至于你们的亲事,顺其自然就好。如若无意,也不必放在心上,阿扶不是小心眼的人。”
能得景王青睐,换做普通人怕是要烧高香了。可流水的皇帝,铁打
的内阁,背靠景王锦上添花,但司马廷玉本身也已位极人臣。
司马廷玉却道:“郡主是性情中人,照顾郡主是臣分内之事。”
景王听出他的意思,又道:“有你照应我自然放心。”
就这样同行了一路,到岔路口不得不分别。
司马廷玉下了车,正欲目送景王离开时见他撩起了帘子。
“廷玉,你既已派人去过峄城,自然知道阿扶与南津的事。”景王看着他道,“阿扶母亲的死与檀沐庭脱不了干系,镇国大将军参与其中,阿扶绝不会原谅宇文渡。”
司马廷玉一怔,随即拱手再拜,目送车马消失在夜幕之下。
司马承听清楚了,小声道:“萧家人挑嘴,不吃回头草。郡主又是个要强性子,定不会再同那黑子有什么首尾。主人忍忍罢,日后生了孩子同她也不是不能过…”
司马廷玉敲了一下他的头。
“说得我像是委屈守家的小媳妇。”丢下这一句后,司马廷玉也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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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萧扶光清清爽爽地醒来。
小冬瓜天未亮时便候在门外,等她醒了也跟着进来伺候,几乎包揽下除却更衣以外的事务。
萧扶光洗漱好了之后便又倒回床上,听小冬瓜报道:“昨儿您进宫的时候王爷也没闲着,忙了一整日,夜鼓敲完后才回来的。说是济阴的事儿办成了,想来一会儿便会叫您过去。”
萧扶光打了个哈欠,扭头对绿珠道:“一会儿你也跟我一起去
。”
绿珠有些惊讶,却知道她要做什么定然都有她的道理,便点头应了。
过了约摸有小半个时辰,藏锋传了信儿来,说让她去书房。
萧扶光到进来时,景王还在看折子。
“昨日将青檀泉了了,济阴的案子也能落定。”景王没抬头,“你立了大功,却是赏无可赏,想要什么?”
萧扶光拉着绿珠的腕子,指着她说:“绿珠的爹死得冤枉。”
绿珠一懵,不想原来郡主特意要自己跟着过来原是为了这件事。
景王从书桌上抬起头,看了看绿珠,点头说:“我记得她,济阴人。”
绿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点头说是:“家父想要告发纪家,无奈人微言轻,实在无法,便带着我逃去兰陵。”
景王正色道:“不战而走是死罪,你父亲功过相抵。”
“那是潘校尉之过,与他女儿无关。”萧扶光转头问绿珠,“会识字,会术数?”
绿珠怔了片刻,点头说会。
萧扶光指着西方道:“城外二十里山上有我一处避暑庄子,你去那做管事。学成了就是想留下帮忙、想自己回老家开铺子都使得。”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绿珠没了家人,哪怕有银钱傍身,一个人在世上也很艰难。
绿珠哪能不懂这个道理?当即叩头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