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老人?”秦仙媛诧异,“你不是不喜欢拜大神,只拜小仙吗?”
“有所求,便有供奉。”皇帝将香火续上,没有回头,“我没有拜,只是点香。”
秦仙媛看了看他,“也是,像你这样做大官的人,早就悟道悟得透了,用不着参拜。”
皇帝转过身,明晃晃的相貌又险些刺瞎秦仙媛一双眼。
“你怎么又来了?”他张了张嘴,问出这句话后又自嘲一笑,“瞧我,都快忘了——你是陪同你夫君一起来的吧?”
秦仙媛说是。
她上前一步,吓得阮偲立马睁开眼想要喊护驾。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阮偲守在门外。
秦仙媛再上前一步,有些激动地问:“大人,这次我不走门路,我只想问您一句话,明天的榜上有我夫君的名字吗?”
皇帝点头道:“有。”
“天老爷!我就知道会有他!阿炼!你桂榜有名了!”秦仙媛喜极而泣,又是拜天又是拜神,最后还顺带拜了拜他。
她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样子疯疯癫癫的。
皇帝为了让她镇定下来,打趣说:“想要做官,光桂榜有名还不行。明年还有春闱和殿试——你可曾听说过‘金榜题名’?金榜便是殿试之榜。算来今日不过是个开头,以后的路更难走,你不要太得意忘形。”
“你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要考功名有多少难处。”秦仙媛用袖子擦了脸上的泪,说,“自我同阿炼相识前,他便准备这
次秋闱,天天一更睡五更起,时间全用来念书,寒冬腊月里冻得满手生疮,骨头都发痒,他就用针一个个地扎,好让自己能不那样难受——你们这样的大人,冬日里有炭烧着,出门有马车接送手上没生过冻疮吧?”
说话间她已伸出手来,一把拽住了他一臂。
她撩开一看,青白的皮肤一丝瑕疵也无,若是没有环在臂肘间的血脉,几乎以为是一尊瓷器了。
这样的一只手臂看得秦仙媛也自惭形秽,同时让她渐渐清醒过来。
“对不住,冒犯了你。”秦仙媛慌慌张张地放下了他的袖子。
皇帝道无事,转过身继续看案上的仙人。
秦仙媛得了准信儿,依然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时而站时而坐,简直恨不得立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安静的气氛被她频频打破,皇帝也禁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你说,阿炼他会知道吗?”秦仙媛掐着自己的手指头问。
皇帝瞥看了她一眼,道:“他应当知道了…就算今日不知道,明日也要知道。你问的问题好生奇怪。”
秦仙媛回过神来,噢了一声。
只是她心里实在高兴,连带着话也多了起来。
她笑眯眯地道:“你提前告诉我这么大的喜事儿,我都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像你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的吧。”
“你没必要谢我。”皇帝说话时并没有回身。
秦仙媛看着他的背影,小心翼翼问:“你今日不爽利?
还是有什么人惹了你?”
她见他偏了偏头,如玉侧脸白得发光。
“连你也看出来了?”
“你这话说得,我又不傻。”秦仙媛笑了,“你的脸就跟这万清福地似的,阴阴沉沉的,看得人害怕。”
皇帝转过身来:“可你不怕。”
“我是不怕,因为咱们是一样的人。”秦仙媛道。
他的眼底似乎亮了一下,“‘一样的人’?”
秦仙媛点头:“我从前也跟我师父修行,我能看得出你也是修道之人——你跟檀大人和阮公公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果真来了兴趣。
“檀大人同那些善男信女一样,拜哪个神,是因那个神能带给他好处,能拉他一把,所以他才拜。”秦仙媛道,“阮公公是伺候皇帝的近臣,他拜神是因为皇帝拜,他才跟着的。哪日皇帝若弃了道,他能第一个上去砸了香堂你信不信?”
他被这话逗笑了。
“有意思。”他说,“那我呢?”
“你是真信道,跟我师父一样。五日一辟谷,精气神绝佳,眼睛都是清亮清亮的,不仅如此——”秦仙媛指了指他袖口,“你今天这件道袍同上次我来时一模一样,但是袖口上的纹路不一样。那日是丙子日,你袖子上纹的涡旋;今日是乙卯日,你袖上却纹了夔草。穿戴都讲究五行,你不是献媚皇帝,你是真讲究。”
皇帝抬手看了看袖子,白道袍下果然用金丝线袖了一圈儿的夔草。
他
穿什么,完全不必自己操心,自有织造替他做。
只是他并不打算将此告诉秦仙媛,便点头道:“你说得是。”
“师父走前,我也跟着修行。只是师父走后我才发现,修行都是富贵人家的事,普通人连温饱都难顾全,岂非天天在辟谷?”秦仙媛抱胸,颇为自豪道,“所以我不修行,我修己,怎么让自己活得舒坦怎么来。”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如今秦仙媛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视线,自己也越发大胆起来。
“你精神头足,看着也年轻。”秦仙媛问,“你应当比我大一些吧?我今年二十有二,你什么年纪?三十岁应当有了吧?”
皇帝笑了:“你只比我女儿大一些。”
秦仙媛略思索了下,惊讶地捂住了嘴:“呵!你女儿都这样大了么?!”说罢又看了他两眼,感叹道,“果然,果然是修行之人,怪不得这样年轻。”
皇帝又道:“我兄长看上去也三十出头,实则他并不信佛修道。”
“那便是家境富庶能养人了。”秦仙媛说着,又拐到了司马炼身上,“以后阿炼做了大官也会这样吧?”
“自然是。”皇帝点头,依然是一副随和模样。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左右不过是秦仙媛问他保养秘方。皇帝倒也不藏着掖着,一日两餐三眠,打坐炼丹一应告诉了她。
姜崇道来时,二人已是互称道友了。他们言谈间搞得姜崇道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