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扶光气得头疼,回首斥道:“大呼小叫,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阮偲被她视线盯得发毛,没敢继续上前,只得站在门边喏喏:“陛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郡主可真就脱不了干系。”
话音刚落,秦仙媛便走了进来。
她翻看了看皇帝的眼皮,又喂了他一颗不知什么丹。
秦仙媛看了萧扶光一眼,问了一嘴:“他与你说了什么,心脉竟这样动荡?”
“我们两个被困住的人还能说什么?”萧扶光冷笑一声,“自然是说待陛下大行后,要将妙通仙媛凿颅开顶,灌了铅水后供在陛下陵寝内,携伴陛下一道飞升。”
秦仙媛脸色一变。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说笑。”秦仙媛白着嘴唇道,“且想想自己今日后如何立足吧,郡主。”
过了片刻,皇帝终于清醒过来。
他忽视秦仙媛,梗着脖子看向萧扶光这边。
“扶扶…”他拼命咬牙喊道,“你…你要为朕…不…为阿寰…就算是为阿寰…”
萧扶光担心他言多有失,抢先道:“这个仇,等我出去了自然会报。”
皇帝听后,终于舒心了,头往后一仰,再次昏死过去。
“郡主真是会安慰人。”秦仙媛在一旁不冷不热地开口,“陛下都这样了,郡主还知道哄他。”
萧扶光眼角余光瞥见门边一抹枫红,再看秦仙媛时眼中多了几分怜悯。
“人人皆知陛下与妙通仙媛共修,如今陛下得了急症,你以为你能
逃得开?”她反笑道,“陛下活着,你就能活;陛下若有事,第一个死的就是你秦仙媛。”
秦仙媛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向阮偲。
阮偲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立在一边眯着眼,那双眼珠子却在里头来回地晃动。
秦仙媛心里没了底,转身朝外走去。
不一会儿,外间便传来她歇斯底里的咆哮。
“为何会这样?他死了难道还要我陪葬?!为什么——什么狗屁规矩!你才是谋逆主犯,你该诛九族,你为何不死,偏要我死…我不服!我要出宫——檀沐庭!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人!你竟然陷害我——放开我——檀沐庭!你不得好死——”
伴随着一阵沉闷脚步声,秦仙媛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远。
阮偲睁眼一只眼往外瞄,见着红衣一角后立马又闭上了眼睛。
檀沐庭走进来时,整个人精神又与方才不同。想来在外等候的这一小会儿他想了很多,也筹划了很多。
“同陛下说好了?”他的手掌再次放在她面前,像做过许多次那样自然随意。
与力气大的人不能角力,与脑子好使的人不能比术数,与城府深的人不能玩心机,不然最后吃亏的只是自己。
萧扶光将手放上去后,檀沐庭唇角显然上翘了两分。
他没再问她同皇帝说了什么,临走时甚至在叮嘱阮偲好好照看。
阮偲应下,没有秦仙媛在旁,起码皇帝睁开眼后不用心惊胆战自己会死——毕竟这两
日以来秦仙媛可是将皇帝折磨得不轻。
檀沐庭牵着萧扶光的手,从寝殿回神殿。
他有心想要多同她说两句话,便绕远路从山泉回廊下走。
万清福地是个好地方,平地起一座山的难度可想而知,又是移宫后再建。前有湖后有山,几座神殿建在山腰,从回廊之中便能观山望水,可见檀沐庭的确用了心,当然也破了不少费——不过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况檀沐庭花得是檀家的钱,哪里有一分是自己的?
“当初臣在建万清福地时,只觉魏宫太大太空,便起了这座山。陛下在山端,天下万民在山脚,当初他可是很高兴。”
萧扶光抬头看了看天,万清福地的上空总是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黑烟。
“这处本没有山,是你强行扭转,所以魏宫之上一直是阴天。”
“因为陛下从来都不是这里的主人。”檀沐庭面上依然挂着不变的淡雅笑意。
“陛下不是谁是?萧梦生?”萧扶光轻蔑一笑,“一支金爵钗,一场谋划内的宫变,檀大人以为,这样就能让江山易主?大臣们都不是吃干饭的,我在内阁他们尚且有诸多埋怨,又何况一个萧梦生?”
“郡主为何认为,臣一定要萧梦生代替郡主呢?”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像是盛满了万清福地山水,澄澈夺目的同时又泛着一丝欲望的绿光。
萧扶光不禁脚下一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
神殿。
檀沐庭将她带到正殿,皇帝与萧梦生先前坐过的莲花座上,赫然立着一套帝王衮冕。
它在阴暗中不显,因它黑色为底,乍看之下像是一条游龙吞日衔月地卧在山端,细看却是金丝织成日月星辰,红缨缀入袖中成山火。
它造型与真正的衮冕不同,皇帝的那件有些硬朗,而这件一眼望去,却让人觉得它的主人该是位女皇。
萧扶光呆怔了片刻,回身抽手招呼在他面上。
“檀沐庭,你疯了?!”她怒道,“陛下、平昌、萧梦生…下一个是我?你当我萧扶光是泥巴捏成的什么人偶,会任你摆布不成?!”
檀沐庭猝不及防地被抽了这一巴掌,她臂力本就过人,盛怒之下这一掌完全不可小觑。
不过片刻,他那张清俊的左脸便浮现红肿。
他的眼睛褪去了山川湖泊色,因背后神殿大门被人由外关闭。明亮的窗棂艰难地想要透进一缕光,却被他身形尽数遮掩去。
“我从来不认为你是可任人摆布的玩物,所以我费尽心机走到今日。”
“你自小想要什么,便有人拱手送上,你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想要,觉得世间一切合该就在你眼前——可你说只有一样,你拿不到手。”
“你说你若做皇帝,定然比赤乌要强。但因你是女子,无法成为皇储。”
“我记你这话记了十六年。”
“我铺了这样远的路,就为了今日,这一切你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