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错了人。”司马炼头也未抬,眼睛依旧盯着火光。
姚玉环上前一步,恨声道:“我告诉你,旁人或许会认错,我却不会!我跟了你爹这么久,究竟有没有认错人,我自己心里没数吗?”
见他不作声,姚玉环一脚踢翻了他跟前的炭盆子。
“装作不认识我们不说,还同秦仙媛那妖妇在一处,如今又来与檀狗称兄道弟,将整个帝京弄得乌烟瘴气——郡主可真是瞎了眼,当初居然会看上你这么个不仁不义之人!”姚玉环骂道,“你这么个官儿当得可真好!阁老一辈子为国尽忠,他可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今与檀沐庭那蠹虫狼狈为奸?”
司马炼没有回应她,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曾。姚玉环见如何激他都无用,气得拂袖而去。
过了一会儿,崔之瀚却来到房门前。他敲了敲敞着的门,问:“司马大人看到小姐了吗?”
司马炼抬手一指,示意人去了何方。
崔之瀚与他道了声谢,转身走出几步后,却又折返回来。
“有句话在第一次见到您时就想说,只是当时人多,又担心自己看不仔细,便没有提起。”崔之瀚直直地盯着他道,“两年前婶母病重,我曾入界山采摘灵芝,听猎人说起谷中有位桃医传人。我采药时无意中闯进山谷,见到一男一女,那男子看上去同大人…”
“是我。”司马炼出声打断了他,“我那夫人——也就是伙同公主毒害
陛下被处死的那位妙通仙媛便是桃山老人的徒弟,我们来帝京之前便在山中生活,直至我要科考,才走出界山来到帝京。”
崔之瀚听后,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崔之瀚说罢,又朝他揖了揖,转身离去。
姚玉环还在生闷气,崔之瀚又问了几处后才找到她,听她大骂司马炼是奸臣走狗,狼心狗肺。他脾气好,姚玉环骂什么,他不否定,也不会附和,只在她问起时才点下头,说:“小姐说的并非全无道理。”
姚玉环听久了,当他是个脾气不错的滥好人,于是问:“那你说,我骂他有什么道理?”
崔之瀚顿了下,想了想道:“大人既食朝廷俸禄,该为朝廷分忧才是,断断不能学檀大人做挟天子以令诸臣之人。”
姚玉环听后,果然对他有了几分改观,也愿意看他几眼,同他多说上几句话了。
“你倒是个分得清的。”她说,“模样不错,家世也不错,檀沐庭逼迫你来同我一处,真是可惜了的。”
“可惜?”崔之瀚失笑,随后温声道,“如果没有檀大人,我便也不会再遇到小姐。仅凭这一点,大人于我便是恩人。”
“刚夸你分得清,这会子又蠢了。”姚玉环哼了一声道。
崔之瀚也不生气,见她斗篷上沾了雪粒子,伸手替她抖了抖。
姚玉环同他见面次数多了,渐渐觉得他人也倒是不错。因天气不佳,午间索性留他
一道用饭。她已不在司马宓身边,进食不再讲究什么规矩,只顾大快朵颐。反观崔之瀚,用得少不说,观其面色像是有什么心事。
姚玉环道:“你不吃,回头饿着,没人心疼你。”
崔之瀚反应过来,朝她抱歉一笑:“对不住,我只是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姚玉环顺嘴问了句。
崔之瀚看着她,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后略一斟酌便说了出来。
“我曾听人说过一件奇事。”他道,“有一女子新丧夫婿,自那之后性情大变,逢人便说自己夫婿未亡。后来她夫婿果真回来了…”
姚玉环听后打了个冷颤:“什么意思?死了还能回来,回魂儿了?”
“我不确定。”崔之瀚道,“据说这对夫妇从前时常争吵,丈夫是一气之下跳崖而死,此后妻子日日在崖边徘徊,后来果真将丈夫捡了回来。”
姚玉环松了口气:“兴许是她夫君跳崖时大难未死呢。”
“并非如此。”崔之瀚摇头,“山中猎人偶然病痛也会寻女子救治,所以在听闻她夫婿跳崖后,纷纷帮忙搜救,最后在崖下找到了她夫婿。那时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夫婿摔得粉身碎骨,大家先前也打过照面,是绝对不会认错人的。众人帮忙下葬,也是自那之后,女子性情大变,时而恍惚时而涕泣。”
“那这就奇了,人死了,怎会再回来呢?”姚玉环道,“除非后来的那个不是——光献
郡主不也同平昌公主长得像吗。”
“因为郡主和公主是堂姐妹,既是一脉,自然会有些相像…”说到此处,崔之瀚愣了一下,突然便笑了,“我知道了。”
姚玉环问:“你知道什么了?”
“没什么。”崔之瀚替她夹菜,“小姐果真是之瀚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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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炼出来后,没有回家,转而去了兵部一趟,再出来时多数人已下值。
他径直回到家中,沐浴后便是一夜好梦。
次晨醒来时天光大亮,他梳洗穿戴时竹斋从外面跑来,说城里出了事。
“今早好些廪生连同府学生一起入了京,有一部分是先前彰德府闹过事的。现如今他们正堵在大正门前,要求朝廷给个说法。”竹斋道,“酉子方才来过,要您即刻动身去内阁见檀大人。”
司马炼将腰带系紧,抬头说了声好。
不几时,司马炼便赶到内阁。檀沐庭人在西堂,坐的是萧扶光曾坐过的位置。
此刻他双眉紧蹙,面上写满不悦。
“白弄儿不知去向,你做兵部员外,守城禁军也给了你,怎的捅出这样大的篓子,竟让那些人闯了进来?”
“我昨日便过府,打算将此事告知檀兄。”司马炼道,“可等了半日,檀兄迟迟未归。”
檀沐庭一愣,随后偏头咳了一声道:“昨日一早我便去了定合街…也罢,此事是我疏忽。你现在即刻带人去大正门。”
司马炼应了声好,又问:“如何处置那些人?”
“我
说过,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发生任何事。”檀沐庭看了看窗外依然纷飞的雪,垂下了眼睫,“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