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象消失。
意味着沈凉已经彻底完成了此次逆天改命之举。
而微弱的鼻息,则代表他还活着。
至于何时苏醒……
看着已经没有任何异样的沈凉,试探完鼻息的沈万军,还是不敢轻易去触碰他身上任何一处。
倒不是担心可能再次突兀燃起的凤髓之火伤及自身,而是他对医术一窍不通,根本不清楚沈凉究竟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
遥想当年战乱时期。
虽无敌亦难免伤亡的八十万沈家军,不知几何将士,就是死在了自己人的轻举妄动上。
沈万军不止一次听闻随军大夫告知他,某某将士本可活,却因他人妄动受伤之躯,导致最后一分生的希望由此破灭。
换句话说。
沈万军并没有因为沈凉还活着所产生的狂喜冲昏头脑,过去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万一自己一个外行人的细微举动,使得沈凉一命呜呼前功尽弃,那他才是真没脸去阴曹地府面见故人了。
“黄老,您看……”
其实以沈万军的身份地位,哪怕面对比自己年龄大一倍的老者,也是不必用“您”这个尊称的。
就好比沈凉上一世所在大夏国的最高级别首领,他们与其它国家同等级别的老一辈首领会晤时,也都是直接说“你”。
但沈万军从小就教育膝下儿女的诸多道理之一,便是——喝水不忘挖井人。
如果没有老一辈的付出,他们这些新一辈,新新一辈,是不可能拥有如今的太平盛世的。
再者。
大炎王朝不单是楚家皇室的大炎王朝,同时更是他晋州晋王的大炎王朝。
黄陀神医一生游历四方,悬壶济世,所救之人,多为大炎子民。
此等德高望重之医道标榜,又耗尽心力帮他儿子完成了逆天改命,于情于理,怎么不也当得这一“敬称”?
而已然习惯被沈万军施以尊重的黄陀神医,也没有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他走上前来,比沈万军更大胆一些的挽起衣袖,去查探了一下沈凉脉象。
脉象一如沈凉鼻息。
虽微弱,却犹在。
收手后,黄陀神医冲沈万军作揖安抚道:
“王爷不必担忧,想来殿下应该是历经此事,精神亏空,只需静养一些时日,便无大碍了。”
有了这位极度专业人士的诊断结果,沈万军不敢放下的心才终于大石落地。
“好好好,多谢黄老,多谢黄老!”
一番难掩激动的感谢过后,沈万军不禁又问。
“那您老看我儿何时能够醒来?”
黄陀神医沉吟一瞬,随之轻轻摇头道:
“不好说,快则一日,多则月,皆有可能。”
得此答复,沈万军跃然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月?这么长时间他吃饭饮水怎么办?”
看出沈万军的焦急,黄陀神医也没办法。
“凡经历大生死者,都要受此一劫,而后皆看造化,倘若殿下福德深厚,也许……”
黄陀神医话没说完,他和沈万军就听见耳畔响起一道微弱又戏谑的声音。
“福德深厚不敢当,我这全仗着阎王爷打了个盹,叫我偷偷从鬼门关又跑回来了,咳咳咳。”
声音响起的刹那,黄陀神医猛然回首,沈万军更是忍不住满脸狂喜的窜到桂黄玉床前。
“儿子你醒了?!快让爹摸摸,有没有哪里少块肉!”
沈万军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开始上下其手。
一阵恶寒又不失虚弱的沈凉,中气不足的狠声威胁道:
“沈万军,你要是真想这两日就把晋王的位子交给我坐,我没意见,不过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你甭想跟我娘睡一个坟头。”
遭到如此歹毒的威胁,沈万军一秒钟没犹豫的就怂了。
“呵呵,爹实在是太高兴了,一时间有点没收住,好儿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爹一般见识。”
沈凉翻了个白眼,挣扎着起身,一看自己光洁溜溜,脸立马就红了。
“那啥,不用你扶,先去给我找件衣服穿!”
沈凉语气不容置疑,沈万军现在是高兴的有求必应,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出门外去帮沈凉拿衣服了。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一老一少相对。
换骨前,沈凉脱的潇洒自然,是因为阎王铡刀悬在脖颈上,根本无暇顾及“羞耻”二字。
如今功成,虽说面对的是一个老男人,却还是令沈凉浑身不自在。
“咳,今日之事,有劳前辈了,这份恩情晚辈铭记在心,他日……”
“哎。”
天下世人入眼皆为白骨的黄陀神医并不尴尬,抬手打断了沈凉的话。
“学医,为医,行医,走了这条路,便要将生死置于心上,其它万般事物,都不重要,亦不可求回报。”
说完心里话,黄陀神医又觉得自己有点“虚伪”了,不由补充道:
“况且该给的回报,你父王已经许诺给老朽了。”
沈凉点点头,不知道能再聊些什么缓解局面了……呃,准确的说,应该是不知道说点啥转移黄陀神医的注意力了。
他可不想总把“小沈凉”亮给黄陀神医看,却又不太方便伸手去挡,毕竟动作越大,就越容易尴尬。
苦思冥想找话题的沈凉,心里同时暗暗骂着大街。
“王八蛋沈万军,办事都办不利索,这特么得有好几分钟了吧,随便拿套衣服能有这么费劲吗?!”
就在沈凉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
一道帮他“解围”的清脆女声,忽然在旁边不远处传来。
“师父,殿下他怎么样了……”
沈凉:“我哩个豆?”
黄陀神医应了句“你醒了”,随之连同沈凉僵硬的视线转挪,一齐关注到了在旁边木床上坐起来的虞伊人身上。
映着桂黄玉床周围摆了一圈的明亮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