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用得正是清晨刚采的新鲜牛筋草。您别看这是草编的,稳固着呢。”陈书茂对这读书郎还认识牛筋草感到很是惊讶,但面上不显,依然不紧不慢地推销着。
这少年得到答案后没再多话,直接选了六个香袋。
付钱时,看见摊位旁还有没用的牛筋草,想了想,对着陈盛信问道:“您会用牛筋草编蜻蜓吗?”
陈盛信不知这读书郎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点头,说道:“当然会。”
少年闻言商量道:“您能给我编三个蜻蜓吗?我十文买一个,这是三十文。”
陈盛信听罢连忙摆摆手:“这都是我们农户人家编着逗乐的小玩意儿,不值钱,三两下就能编一个。”他说着,拿了几根牛筋草就开始编,没一会儿,就有三只草编的蜻蜓出现了,栩栩如生。
这读书郎虽年纪不大,但很是清冷和沉稳,直到看见这草编的蜻蜓,面色才有了波动。
“我父亲也是用这种编法编蜻蜓的,不过您手真巧,比他编得精致多了。”
少年虽长得冷峻,但话语间却透着温和,极容易让人生出好感,不由得就想和他多聊几句。
陈盛信以往和读书人打交道时总是很紧张,但对着这个少年读书郎,却松了脑中原本绷着的弦:“哪有你说得那么巧?这蜻蜓好编,到村里随便找个人都会,捏根草折两下就成了。”
“这可不是随便折两下的事儿,我看您编得这蜻蜓都可以以假乱真了。”少年夸赞两句,又随口问了两句编法。
陈盛信毫不犹豫地就捏了根草开始教。
少年边学边和陈家父子聊天,状似随意的问话,却三两句间就把这对父子的底摸得透透的,连支摊子的主意是这家八岁的小闺女想得都知道了。
要是陈青叶在这儿,肯定能立马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套话。
但陈盛信和陈书茂毕竟还是老实巴交的农户出身,哪懂那么多圈圈绕绕。只觉原来不是所有读书人都像他们家那对叔侄一样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原来也有如此接地气的读书郎。
不过这少年,也就是钟砚,并不是特意来套话的。
他只是看见牛筋草想起了他爹,又想起了他爹曾用草编蜻蜓逗他玩,故而想请人编几个带回去给家里的弟弟妹妹看看。
之所以随口就聊了起来,还不由自主的套了话,完全是本能使然。
他爹生前是个中人,养成了走哪儿打听到哪儿的习惯了。钟砚虽不像他爹一样,到哪儿都要所有消息一把抓,但也学了几分,遇见生人随口聊两句就把底都摸得差不多了。
三人相谈甚欢,到最后钟砚都已经知道陈家祖上是五十多年前逃荒来的了,陈盛信父子却连这读书郎姓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两人还丝毫没意识到有何不对,父子俩甚至还觉得遇到了和善人——因为钟砚听到陈盛信来年想送陈书茂去读书后把县里现有的学堂都给介绍了一遍,最后还给推荐了两家合适的。
也不怪他们,毕竟一方心眼九曲十八弯,一方心里就横了一条直线,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倒是钟砚走后又来了几波读书人,都对草编香袋挺感兴趣的,很快就把剩下的十几个给买空了。
未时三刻,陈家父子摊上的东西完全售罄。
两人先到钱庄把收到的铜板和碎银换成易携带的银锭,又去买了些给家里人带的东西。
早起到现在,父子俩还是只喝了点水,但这次没再硬抗,去包子铺买了六个包子路上吃。
未时末,终于踏上回家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