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似苦恼扶额,“究竟害本宫残杀了贤弟的身边人,真是痛心。”
“……”
你明明在笑,甚至还想再杀一个。
谢袭容身量修瘦高挑,五官靡艳却不轻佻,反而从贵气中生出空寂之感,再次紧咬她时,话音低磁宛若玉珠投水,泠淙好听,
“沈乔笙,说你胆大,你还真敢在本宫面前挑拨?沈垣前日偷摸进宫请婚旨,亲口吐露你与太子两情相悦,以为本宫不知?”
“谁和谢冠两情相悦啊!逼我私会不就为了多一重保险?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阴沟老鼠一样活着恶心人死了膈应鬼,殿下不是要一条命吗?干脆把他的贱命收去好了!”
沈乔笙一口气嚷了出来,秀眉拧结,眼眶发红,原本清瘦的下巴因咬紧下唇而嘟起些脸颊肉。
对着她突如其来的小爆发,谢袭容一顿,略微挑了下眉,
“所以这太监暴露了你沈二小姐的身份后,你第一时间提及不见太子,果然是在撇清关系,好利用本宫。”
沈乔笙忽觉自己失言,气势瞬间偃息:“我……”
完蛋,又绕回来了。
她心虚地偷看长公主脸色,不敢反驳,也不敢承认。
谢袭容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慢悠悠地重复她的话:“谢冠狼心狗肺,阴沟老鼠?”
畏惧后知后觉攀上沈乔笙心头,越发忐忑之际,谢袭容倏尔噗嗤一声笑起来,笑得肩膀耸动。
呆愣着,脖上一松,谢袭容放了手,她腿软站立不住,跌坐在地。
谢袭容俯视她,笑得眉眼舒展,恣肆无度,眸光泛出星点愉悦:“算你说了句好听的,今日不杀你。”
杀伐从谢袭容的脸上收势,散去戾气,尤为清绝艳逸起来,这股子风流韵貌,像极了神佛座下一缕难驯的业火,也渡了禅心,也难消邪性。
就连同为女子的沈乔笙,都觉惊为天人。
抬头仰望许久,看着谢袭容抽出条巾帕,细细拭净碰过她脖子的手,润红嘴唇说出冰冷无情的话,
“趁我反悔前滚出去,沈乔笙。”
谢袭容的性情真是善变。
沈乔笙不了解长公主的想法,但知道这是已经放过她了,于是乖巧应声,囫囵爬起后飞快地跑出佛堂。
行过十多步,还是忍不住回望。
谢袭容立在深暗的门洞内,眸色已然模糊不清。
茶色绞银丝衣衫衬她,似一轮上弦月幽远,晦朔昏光里,那出挑的身形亦如一把镇世的长刀隐在鞘中,傲然玉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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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步往紫宸殿去,沈乔笙一面担忧迟了筵席,一面心里对刚才的事直打鼓。
好险,她差点因信任,就放下对谢袭容的警惕。
幸好她们两个都很讨厌太子,只要这个天然的共同点在,那么即便不做朋友,她们也不会是敌人。
怎么就忘了,谢袭容是个极不好相与的?她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其实要说渊源,似乎不止于死前那两面。
早先她曾在成国公府赴曲池春宴,热闹鼎沸之际,朝廷无预兆发兵数百,速速将国公府围成铁桶。
那次都察院和中书府都来了,主人宾客俱是惊慌奔逃。
沈乔笙正抱着条小狗玩耍,蓦地望见一群官服之人身后走出个轻装女子,正是谢袭容。
墨发高束,飒沓英姿,颀长身量较之男子更优越。
直到胡乱飞跑的,莫论是主是仆,被官家人乱刀砍死几个,场面豁然阒静。
“成国公府有谋反之嫌,我等奉命查抄,曲池为界,府人的都来内庭跪好,宾客蹲去外庭。私逃者,立斩!”
沈乔笙神思还算活络,最先反应过来,扯住繁芜低声耳语:“你去外院,同其他高官家眷的丫头们呆在一处,那里查问想必不严,大有机会早放了你们,不必等我,先回家去。”
那时她对繁芜推心置腹,第一反应就是为繁芜安排好后路。
“可是姑娘……”繁芜有些犹豫。
她只有坚定一字:“去。”
待繁芜跑走,她才抱着小狗往外庭去。
因她是较早行动的人,所以站在最前头角落。
人们六神无主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互相询问,只有沈乔笙安静蹲着,把雪白的幼犬藏进薄披风里一些,轻声安抚。
余光里有一群官靴疾走而过,末了,赫然一双青虬色缎靴停顿在她面前。
她抬头,谢袭容逆着刺目的阳光,面容瞧不真切,没来由地讥嘲她:“是你的狗么,就护着?”
沈乔笙有些懵住。
那时谢袭容也是不由分说,伸手探进她披风,拎住狗儿后颈肉揪出她的怀抱。
下意识双手托住幼犬,沈乔笙忍不住求情:“殿下,求您高抬贵手,它是无辜的。”
见着这一幕的旁人都抽气噤声,暗中为她捏把冷汗。
以长公主睚眦必报的恶劣品性,敢出言反驳忤逆,沈二姑娘怕是以后嫁进东宫都不好过喽。
谢袭容没说话,也不曾收手,示意她乖乖放开。
可沈乔笙于心不忍,一直没松手,二人僵持不下。
时间越长,周围气氛就越是紧张。
长公主的眼神好可怕!盘查还没开始,这就要见血了吗?每个人都揪心,不敢明目张胆细看,又怕公主一个不爽,给沈二姑娘来上一刀。
沈乔笙也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终于还是选择撒手。
没想到同一时间,谢袭容也决定放弃,和她一起松开手。
狗这种动物有灵性,早感受到危险,现她二人松手有空隙脱身,立刻应激扭身反咬沈乔笙一口,落地飞快跑出去老远。
“啊…”沈乔笙不可思议的捂住被咬处。
还好幼犬牙未长齐,没有咬破。
她扭头去寻,那狗早没了影儿。
“往东跑了。”
唯有谢袭容淡凉的声线在头顶,“莫论是人是狗,跟成国公府沾边的没有一个无辜,听懂了没?”
成国公
——东?
壅京的东侧是皇宫,皇宫的东侧,是东宫。
沈乔笙从记忆里猛然醒神,在紫宸殿外碰上了取药方归来的繁芜。
一阵微妙的头绪浮现脑海。
前世谢袭容掌权天下时,命大理寺重整过旧案,此案呈明,成国公府就是太子党无疑。
那她护着的狗,繁芜呢?
繁芜两手空空地迎上来,满脸歉意地说,那位表叔不在太医署,不曾取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