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渡从树后行出,不解地打量青鸾,“为何不躲?”
她明明可以躲开的!
躲了还怎么引你出来呢?
青鸾笑,“我是人嘛,难免疏忽。”
笑着笑着,眼角湿了。
她很想向上辈子的崔渡等追随她的人道歉,是她的疏忽,她的软肋,让他们一个个死在建平侯府的后花园里。
但无疑,这会吓到他们。
见崔渡最后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上的半个馍馍,青鸾恍然,“不嫌弃的话,这个……”
不等他说完,崔渡抓过馍馍,三两口就把馍馍塞进了嘴里。
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他把最后一口能吃的喂给了老娘,老娘还是死了,这些日子,他连土里的蚯蚓都扒过。
但是大半年没干雨了,土里的蚯蚓都活不下来,他嚼的干土。
不过是别人啃过的沾血的馍馍,对他来说,是保命的东西!
看着这样,青鸾心下暗叹。
上辈子就觉得崔渡吃东西香,只是她被困于后宅后,鲜少有机会与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了。
现在又能了,真好!
她咧嘴笑。把还喝尽的水囊递给他。
崔渡接过喝了一口,有些恍惚,“咱们,是不是认识?”
刚才在人群中看到她被人踢折手臂的时候,他就觉得心里一阵闷疼。
几次看她危险,都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分明,经历这一场后,他家只余他一人和一副铁石心肠了。
他对自己有熟悉感!
青鸾高兴地搓手,“我也觉得有些熟悉,或许上辈子是至交好友。”
胡扯!崔渡一点不信。
青鸾干笑,“敢问兄台如何称呼?家中还有何人?”
崔渡道:“在下崔渡。原本尚有父母妻子,现下,只余我一人,背景离乡去讨条生路。”
说完,他抿紧唇,再一次吃惊于自己对她说出的话之多。
青鸾乐了。
这和上辈子听到回答是一样的,接下来,称赞一声名字好,应该就是让他留下来了。
许三郎看他们一来二去,大有结伴而行之势,急道:“既是要去讨生路,定要快些上路,此去山高路远,日后有缘再会。”
青鸾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许三郎,笑容微顿,道:“我也是孤身一人南下寻亲。不如,你我结伴而行?”
听得这话一出,崔渡愣了,看看许三郎,又看看她。
不等他说话,许三郎急道:“顾女侠答应了护送我们南下,方才可是吃过了我许家的供养。”
青鸾笑着颔首,“说得对,崔兄方才也吃了许家的供养,便留下与我同行叭。”
许三郎:“???”
想要辩驳,却又惊觉她说得好像不算错。
他吃了半个馒头!
若是一个他们一人只要吃半个馒头,两个都留下都没有问题。
可这女子……
许夫人恼道:“你当我们许家是什么了?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你们可白吃了我们家这么多粮食!知道这些粮食怎么来的吗?”
“娘!”许三郎出声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青鸾来了兴致,“怎么来的?”
许夫人甩袖道:“许家的事,与你何干?还不赶紧地赶路?!”
这就警觉了?
眨眨眼,青鸾笑笑,也不生气,对崔渡道:“走叭,上马车。”
崔渡点点头。
看许家人并不是好相与的,若是真留这女子一人应对,等这几个恶奴好起来,只怕会对她使暗招。
许三郎听他们要上马车,皱起眉头有些不满,但见两人各坐到了一辆车的车辕上,失笑。
五个护卫再加顺才都受了伤,有人赶马车自然更好。
许家一行人,三辆马车,中间一辆不坐人,前后两辆坐的是许家的男女主子。
除去驾马的,伺候的奴仆和护卫在马车两旁呈护卫之势。
青鸾再次升起疑惑。
在这样的青州府里熬了半年,他们是怎么做到逃难还能这么体面的?
莫非,他们本就不是久住在青州的人……
上辈子,自己在这个年纪遇到他们,自己从小被养得单纯,不知世事,认知有限,只要有一口饭留给自己,她就会庆幸,不会去细想逻辑。
现在的她,经历了十余年沙场的磨炼,看过许多人心中的丑陋与黑暗,再来看许家车队,哪儿哪儿都透着不同寻常。
“往哪儿走?”压下心中的疑惑,青鸾问道。
许三郎上马车,同青鸾并肩坐在车辕上,“往西南。”
青鸾撩起眼,“往西南方向的路,不如直接往南好行。”
青州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依着山,建立在一片平地处。
往东往北是一马平川,往南往西南往西,都是山地。
若是要去应天府,直接从南门出来,经黑山走九龙峪,便可往莒州。若是有船,从莒州可走水路南下。
总归一路向南,不该往西南方向去走更辛苦的路。
而且,往西南,那个山头被人占山为王,是为清风寨。
“只管去便是。听我的,日后亏待不了你。”许三郎朝她狡黠地眨眨眼,“去清风寨。”
青鸾心下一沉,高举起马鞭抽马。
上辈子,许家车队往西南行,路经清风寨被劫。
她只当是许家人逃难途中慌不择路,阴差阳错让她救了同样被劫进了山寨的,扶驸马灵柩返京的康平长公主姬白茸。
她上辈子行军打仗的机缘,许三郎挤身王侯将相的机会,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她一直以为是巧合,凑巧许家人不识方向,误入清风寨地界,凑巧康平长公主被困于清风寨中,凑巧她做不到见死不救,救许家人的时候,拼死也要把康平长公主一行人救出来。
当时只觉得自己能以一人之力杀得清风寨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