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门外人脚步远去,洛景予收回落在门上的复杂目光,坐到苏禾面前,“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从洛景予质问青鸾开始,苏禾就提起一颗心,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来。
当时为护主,她惹恼了清风寨的匪徒,被欺辱丢至枯草丛中。
她神思涣散,在想死与不能死之间挣扎着,直到看到青鸾一行人,才突然有了少许力气。
她抬头,看向洛景予,“刚才,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看到青鸾出去前先与洛景予快速说了些话。
她看得出来,青鸾让大家听到的两句,只是为掩盖先前快速唇动的那几个字,免得叫人起疑心。
洛景予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右袖伸出手去,藏在广袖下的手这会儿才露于袖外,正提着一把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
苏禾心下诧异,更多的是惭愧和感慨。
方才,她心下担忧分了神,全然不曾注意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小动作。
若不是洛景予在机警,定无人能这般配合,她自认在这些方面是不如洛景予的,只是没想到,青鸾的机警不输于他,在顷刻间,她就抓住了机会,做出了这件事。
但她这会儿,也说不出来青鸾的真正来历。
她去问许家女眷,可许家女眷比之于她,不过是早认识青鸾半日。
茫然间,她突然想到,“会不会……她本来就不是外人?”
洛景予师门的掐穴法,不传外人,若本是同门,就说得通了。
若本是同门,从小受一样的训练,也会有相似的机警性。
苏禾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洛景予把钥匙收入怀中,不置可否。
私心里觉得不可能。
刚才提及掐穴法的时候,他分明从那女子的目光中看到了惊讶——她不知掐穴法的来历!
只是除此之外,没有更合理的解释。眼下,也不是究根问底的好时候。
只希望,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青衣女子,此去能化险为夷,真能带着驸马的灵柩到达他们约定的地方。
而青鸾……
随着两个喽啰行了一段路,把他们知道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原来是大当家金周想给金二哥找个媳妇,确切地说,找个能干温柔又有耐心的人照顾金二哥。看了半天,不知怎么的,看上了她。
清风寨的二当家回来了。
两个喽啰不知二当家和大当家说了什么,只看两人说完之后,就让他们放下手中的事,来带青鸾,就觉得定是二当家也看好青鸾了,自然,对青鸾的态度就变得和气了许多。
二当家……
青鸾仔细回想片刻,确定自己上辈子并没有同清风寨二当家接触过,不论是这一次,还是后来的剿匪,她都没听说过清风寨还有个二当家。
她还曾好奇,为什么清风寨有大当家有三当家,独独缺一个二当家?
莫不是想着等金二哥好了之后来坐稳第二把交椅?
现在,她知道自己上辈子猜错了。
“现在,是带我去见金二哥吗?”青鸾问,“还是要见见大当家和二当家?”
两个喽啰话匣子已经打开,听到问话,脱口就道:“本来是该先带你去见两位当家的,但寨子里出了点事,大当家的便说直接带你去见金二哥。”
“说起来,这件事也和你有关。”
“对。和你一起被抓进来的那个汉子,跑了。”
“要是光跑了也就算了,他还跑到哪里拆到哪里,可把大当家的气坏了。”
“……”
青鸾一听,就知道是崔渡在找她了。
觉得问得差不多了,她没再吭声。
跟在两个喽啰身后,一双明亮的眼睛在落下日暮的时候映出明灭灯影。倒是忠义堂里,大当家金周瞪眼看向藏在黑色帽兜披风下的二当家,眼中灯影倏然跳起,如同他内心此时的惊讶:“你的手是她伤的?这怎么可能?!”
二当家压低着嗓音,“总之,财和人,都得留在寨子里。一切都得按计划进行,让她们都为我们所用,不然,大计难成,兄弟们安置的钱财粮帛……”
他话音未落,头顶的灰瓦之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金周抬头,正见一只脚踏破灰瓦,一只脚陷了下来,碎开的瓦片扬面落下。
他匆忙避开几步,再看二当家的方向,哪里还有人影?
他早已习惯了二当家来去匆匆,但这一次,是不是有点太过紧张了。一个女子,就能让他们的谋划功亏一篑不成?
不等他细想,屋顶上的人已经掉落下来。
他一眼认出,这是不久前同一堆女人一起被抓进来的男人。
他额上突突直跳,到得这里,他记得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男的、老的滚,女的留下。
到底是为啥把这个壮实的汉子给带进寨子里来了?
噢……对了……
他想起来了。
当时,许三郎要说情,他说了一句,这几个和许三郎不是一路的……于是,喽啰们便把他一起套了回来。
他当时没在意,现在却不得不正视这个胳膊虬劲的人。
“竟然敢闯来这里……”随着金周开口,他鼻上的蜈蚣疤激动起来,“可见你是个真汉子。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过往恩怨一笔勾消。”
见崔渡神色不动,他再加一把诱饵:“现下是灾年,地里刨食的,刨不出食,往东北边去,青州城内外连草根树皮都找不着一星半点,但我清风寨之人,灾年也不曾饿过。”
他打量着崔渡瘦到内凹的面颊和略有动容的神色,暗暗想着,此时此刻,没有人能拒绝食物的诱惑。
崔渡不动声色地打量忠义堂一圈,目光在铺着的白虎皮的椅子上顿了顿,他拉弓上弦,直指金周,“在哪儿?”
什么在哪儿?!
金周一脸不懂。
这个人说话这么少,要人猜他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