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当空,洛景予提着酒壶,摇摇晃晃地从餐厅行出。
一个侍女过来扶他,被他推开。
他一蹦老远,指着侍女道:“离小老头儿远一点!好好的如花似玉小姑娘,怎么连个小老头儿都不放过呢?简直丧心病狂!”
原本还两眼含钩的姑娘被骂得怔愣片刻,捂着脸跑开了。
宋知远在路边瞧见,笑道:“洛神医身边缺个知心可意的人儿,何不收下这个可怜的姑娘?”
洛景予慢悠悠地转身,抬眼看向宋知远。
宋知远觉得有戏,继续劝道:“眼下,江将军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势微,府中人人自危……”
“与我何干?”不等宋知远说完,洛景予冷冰冰地打断。
宋知远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豪放地往嘴里倒酒,酒却流到了唇角,十分之中,入嘴两分,淌出八分,随着洛景予微乱的白色胡须流下,打湿了他不带一丝皱纹的肌肤。
宋知远看得有些呆。
一个人,到底是如何把老与少结合在一起的?莫不是世上真有鹤发童颜的仙人?!
“你是神医,济世救人,仁心慈怀……”
总算喝了口还算满意的酒,洛景予哈哈大笑,“那又如何?!”
他冷冷地看宋知远一眼,晃悠悠地朝前行去,用力推开宋知远,“我是人,不是菩萨。”
就算是菩萨……菩萨若当真见苦就救,这世间,为何还有这诸多苦难?!
宋知远还欲跟上再说什么,洛景予放大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比晚春的夜冷,“要救,你自己救!将军府的丫头你都收回去,能赶上皇帝的后宫了。”
呆在原地的宋知远给惊出一身冷汗。
拿他和皇帝相比,岂不是不见血的杀人刀砍下来?!
无奈,他摇摇头,也转身离去。
然……
洛景予迷迷糊糊中晃进了院子,再不耐烦倒不出一滴酒的酒壶,随性甩开,踉踉跄跄地进屋,倒头就睡,身边摸到什么软乎乎又暖乎乎的,一把抱住,“我这么乖,这么懂事……你们为什么……都不喜欢我?”
屋外,被长公主拦住的云昭目光深深地看向屋里,恼怒地对长公主道:“主子也在屋里。”
“你喊啊!”长公主玩着手里的小瓷瓶,“喊来了让大家围观?”
那必然是不行的!
云昭青着脸,“还请殿下赐解药。”
只要现在进去带走一个,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长公主指了指屋里,抱歉地笑道:“言甫担心本宫的安危,特意制了些定身散,没配解药。只是到了徐州城之后,一直没有遇到危险。头回使用,也不知到底能定多久,等他酒醒了再给你配吧。”
说完,长公主轻抚着肚子,慢慢走出院子,脸上的笑意,越发地真切,“孩子,你说,我做得对,是不是?上辈子……”
长公主回头看一眼笼在月光下的安静院落,怅然一笑,“上辈子,咱们都有太多的困惑与错过。这辈子,尽量少些叭……”
院中人几经挣扎,终于垮下了肩,看着那扇半开的窗,神色复杂。
随着洛景予轻喃一声“爹……娘……”,窗也阖上,彻底隔绝了室内与室外。
直至天边露出鱼肚白,屋里传出尖叫声,却不是女人的。
洛景予失声叫到一半,被青鸾一个巴掌拍回床上,凶巴巴地瞪着他,“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
青鸾说完,抱着洛景予又迷迷糊糊地阖上了眼,“这感觉……”好熟悉……
她说上半句,咽了下半句。
洛景予全身僵硬,四肢张开如假死状态。
等了半晌,没等到后面的话,被挠得心痒痒的,他问道:“这感觉什么?”
“别吵!”青鸾又一巴掌拍下来,抓掉了他发颤的白胡子,露出光洁的下巴,把毛茸茸的头埋进他颈窝处。
慢慢地,洛景予也放松下来,迷瞪瞪地将要睡过去,又被青鸾一巴掌拍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拎着衣襟提起。
耳边,听到青鸾压抑着的怒吼声,“洛景予,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洛景予晕了片刻,才勉强抓着青鸾的胳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要散了要散了……”
要是早知道青鸾喝一杯酒后会出这样的事,他昨天说什么也要阻止的。
但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青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道,松开他,整理好衣服坐到桌边,严肃地问道:“说!我肯定是喝醉了被送回来的,你是怎么回事?!”
洛景予尴尬地咳两声,“我要是说,我也是喝醉了……你信吗?”
“我信你个大头鬼!”青鸾抓起凳子就要砸他,想到自己力道,又收了回去,“好在我们昨晚没犯下大错,就当走错了路,出了这个门,咱们一起忘记,如何?”
洛景予连连点头,“小老头也是此意。为了不损你名节……咱们就当是祖孙俩在一层凑合了一宿……”
听着他的话,打量着他还挂着一小搓胡子的下巴,青鸾忽就笑了。
洛景予急道:“别笑,你别笑……再笑我就……”
“你就怎么样?”青鸾抬眼,笑过的眼里覆上水汽,像是刚刚洗涤过的宝石。
止了笑声,青鸾唇角依旧压不下去,“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都是女子吃亏,你若是还有良心,日后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做我的随军大夫,如何?”
洛景予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什么样的女人能在眨眼前说着男女之事,眨眼后把它利益化?!
随即,他冷笑,“我怎么知道,昨晚的事,不是你的计划。你顾校尉用兵如神,想必谋算之事,不在话下。”
青鸾敛眉,“你什么意思?”
洛景予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这件事,你什么也没失去,而我,却要受你束缚,凭什么?就凭我是个四海漂泊的无家客,你是个受人追随的青云子?!”
青鸾张嘴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