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声音淡淡的,给林氏出主意,“我听说,大姑娘如今有了孕,那这钱就更好要了,姑爷总不能看着他媳妇带着肚里的孩子上吊,这样简单的事,怎么还要我来教你?”
话语之间,似乎谈论地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他们顾家的钱袋子。
林氏有些讷讷地点头,连马车也来不及套,就往自家女儿家里要钱去了。
夜里,舅母来了沈念的院子里。
“念念,我有件事要与你说,今日晌午,蒋家派人送来了帖子,叫我和你舅舅,还有你一同去顾家赴宴,你舅舅已经答应了。”
沈念并不意外,她心里清楚,舅舅还并没有放弃她和顾家的婚事,对顾长安也报有期望。
她也知晓,顾家的资助被停,是舅舅为了帮她出气,但也仅仅是出气而已。
这门亲事,如今还依旧稳固。
不过,沈念也没有拒绝,她也想知道顾家要再打什么主意,“舅母,念念知晓了,明日念念会去的。”
瞧着外甥女如此听话乖巧,谢氏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犹犹豫豫,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一句,“念念,你别记恨你舅舅,他也是为你着想,你一个女子,总不能真不嫁人。”
谢氏的声音有些苦涩,恨自己能力不够,无法给念念做主。
她何尝不知道顾家那一家子都是脏心烂肺的货,可是念念若是不嫁过去,又该怎么办,蒋家又该怎么办?
她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已经娶亲,二儿子才刚刚议亲,剩下有一子一女的婚事都还没着落。
若是这个节骨眼上,蒋家主动要解除跟顾家的婚事,顾长安还是个秀才,那她蒋家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的孩子也全都完了。
之前,她也确实真心实意地支持念念退亲,那也是看着念念如今无父无母,摊上这样的婚事实在可怜。
可是这几日,她想了又想,觉得自家老爷说得话确实有道理,顾长安是个有才学的,来日官途顺遂,说不准就记恨上了她家。
她不能因为念念一个人,不顾自己全家人的名声和未来。
如此,只能牺牲一个,保全其他人才是上解。
沈念送走了谢氏,回屋继续去读那本未看完的书。
如今,她既然已经决定要跟顾长安一样去参加科考,那便要付出行动才是。
光说不做是假把式。
她三岁开蒙,五岁已经能背完四书五经,尚书元曲,资治通鉴,十岁便被穆先生冠以才女的名号。
虽上辈子自嫁给顾长安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读书,但是沈念始终觉得,自己现在重新努力,也不算晚。
夜里,芙蓉来送过几次吃食,每次进门,沈念桌上的餐点都是动都没动过的,只能默默给小姐再换上新鲜热乎的。
她实在是心疼小姐,却也不敢去劝。
她的小姐心智最是坚定,一旦做了决定,任谁都是劝不动的。
翌日,沈念洗漱完后,便坐上了蒋府的马车,跟舅舅舅母一同去了顾家。
顾家人都站在门口迎接,做足了礼数。
瞧见沈念下车,顾老夫人更是笑容满面地上前,攥住沈念的手,热切道,“这丫头手怎么这样凉?今日天气转凉,你舅母可曾安排人给你换上厚些的衣裙?府里丫鬟伺候得可贴心?今日早膳用得可好?我怎么看着念念瘦了些,可是在蒋家住得不舒心?”
门口人来来往往,更有不少人见到蒋家豪奢的马车,驻足看热闹的。
蒋正文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自然听出来了顾老夫人话里的意思,这是明里暗里的在向外人说,念念住在他蒋家受了苛待。
沈念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又朝顾老夫人作了个揖,礼数做得周周全全。
“念念在蒋家住得一切都好,只是昨日听说了今天要来顾家赴宴,生怕自己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让老夫人生气,再如同上次那样责骂我,一时心中惶恐,难以入睡,今早也忧心忧虑,实在用不下饭。”
表面功夫谁又不会装了,做个样子而已,费事不费钱。
顾老夫人被堵住话头,半晌才轻咳一声,“看这丫头,不过是说你两句,倒是记恨上了我,行了,这外头风大,大家都快进屋里去吧。”
众人一同进了屋,宴席分了男女两个席面,沈念和谢氏一起去了侧厅,一起落座的还有顾家的众多女眷。
席面上除去沈念和谢氏,光顾家的人,都有二十多个,席面设得也算看得过眼,不过对于顾家的那些家底来说,算得上是高规格了。
看来这回顾家是下了血本。
沈念只是疑惑,顾家如今少了蒋家和沈念的银钱,居然还能拿出钱来做宴。
谢氏倒是对今日的宴席很满意,虽还比不上她蒋家日常的餐食标准,但是也算是顾家能摆出的最大诚意了。
她心里也对顾家人有了改观。
前些日子,他们那一家子是过分了些,但如今也知道改正,还设宴赔礼。
虽然并没有开口向念念认错,但是,读书人家也有些风骨,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由此,谢氏也放软了态度,席面上也热络地跟顾老夫人和林氏推杯换盏了几番。
顾老夫人笑得慈祥,“念念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虽然沈家遭逢劫难,你父母双亡,家中如今就你一个孤女,但是好在你跟长安订了亲,待你们成婚后,你嫁到顾家来,也算是重新有了个家,日后只有过不完的好日子。”
“前些时日,是你婆母说话不当,让你跟顾家生了隔阂,还好,如今误会都解开了,长安也就快要科考,念念,你也莫要再赌气,早些嫁进来吧。”
沈念回以微笑,面色温和平静,“老夫人既然这样说了,是不是顾家给我的聘礼又重新备好了,总不好还是上回的那只银镯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