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遇到这样的事让一切回到原点。虞欢,那时你第一次见我时我还基本没能走,是哥哥把我背回家的。从一开始用了两三年才不用人帮着走起来,后来又做了好多次矫形手术才能走顺畅。放假都是住院在做手术。”疲惫的,很多年里被禁锢住不知道尽头在哪里的生活。
她无法去夸赞他的坚毅和努力,这些对于他都是不愿意承受却不得不面对的事,歌颂痛苦是无趣也愚蠢的事。
她像往常一样静静听着他的诉说。
他讲了很多,讲了累极了却依然赶到学校带着他一同躺在学校操场上数星星的哥哥。两个人被扰乱的生活在那一刻似乎是短暂的回到了正轨。
讲到了带走哥哥的意外。
他的思绪平静下来,声音些微有些哑,“就算是手术不顺利也没什么,就算是最坏的可能也没关系。我都会活下去,也替他活着。”
她让他枕在了自己胳膊上,轻轻拢着,“既然你已经选好了。我陪你。”
她真的不怎么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动情。
……
手术很顺利。她电话给爸爸报了平安,吃了点东西。
直到他被推入病房时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祈祷着的
手有些僵了。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呼吸也有些快,监护仪上闪着的数据她也有点陌生。
她握紧了他的手,指尖由于手术室的冷气而冻得冰凉,她慢慢搓着才渐渐回了暖。
他还没有醒,她此时却觉得,世间最愉快的事莫过如此了。
他没有让她等太久,他醒的时候她正低着头用指甲在他掌心划字,划了一遍又一遍他还是没猜出来是什么。
他指尖动了动,她停了下来,凑到了他的脸旁。
“在画什么?”伴随着氧气管丝丝的声音,低得她得很仔细才能听清楚他的话。
“名字。”她关切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有止痛泵。”他偏头示意,“别担心,没事了。”
她点点头。
他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残端下方接着引流管,背后垫高了,侧身向着自己,留置针固定在左臂上。
五个多小时的手术,她不是没有猜想过失败的可能,也不是没去想自己该如何面对那样的结果。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能从他疲惫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如何挣扎也不曾逃开的失望。
好在,一切顺利。
换药的时候她才看到那两道T字形交叉的伤口,很长,趴在两边的缝线像多足的蜈蚣一样扎眼。是与以往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即使丑陋却早就平复的疤痕不一样的新鲜血肉。
镇痛泵已经撤了,尿管还在,解开绷带的残端连同被胶带约束在右腿上的下身满是一种被摆弄的羞耻感,他抓着床栏的手抠得很紧。
她没有再看下去。
体面与尊严此时与他并不相干。
她似乎这时候才明白他不喜欢医院的真正缘由。
“现在很难看。”他道。
“很快就好了。”她又再没了措辞。
他有了点笑,“可以有效避免排泄物污染到伤口。医学上每个操作规范都有必要的道理。”
“我知道。”
“但还是很讨厌进医院。”他道,“虞欢。即使是手术成功,也没法确定以后会恢复到什么程度。大概率是每天能像以前一样走的时间减少,当然最坏的可能是不能再用。”他并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语气便平平淡淡的,没有很激烈的情绪,顿了好久,“如果那样,算是抗争失败?”
她被他逗笑了,“对呀。在老天面前输一把,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牵着手一起散步也值得去奢求。”他些许有些抱怨,也有怅然。
——
恢复的时间很漫长。
过了大半年,他才能重新拉着她在河边散步。
限制的确多了很多。
运气应该也不算太差。
他的不平。
留在了与她倾诉的时间。
他左腿的残端比先前更容易受压而溃破,因此不能走太久,坐着也变成需要小心翼翼的事。
她后来见过,有着说不出来的陌生,手术后更加萎缩的肌肉使这半边屁股看起来尤其干瘪。
他真的不够好运。
也不要紧。
后来。
小区外的广场成了他们常去光顾的地方。
他捡起来曾经对她吹嘘过的羽毛球,球技的确不差。
她慢慢地也可以与他匹敌。
晚归的人,也许就可以在小区里碰到一对有点特别的夫妻,没有左腿的男人拄着的那副拐和肩上背着的球拍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也有相熟的人见过他在打球时利落的身姿,便会相□□点头打个招呼。
有时还会有个漂亮的小姑娘与他们一起。
他足够的幸福。
也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