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个孩童,最大的可能也就七八岁,最小的才三四岁左右。
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瘦巴巴的身体枯黄的头发,一个个像鸟窝里的雏鸟,随便飞来一只大鹰都能给叼走。
有两个已经没了气息。
他们被砍断的肢体边缘紧紧勒着草绳,看样子是要止血。
“这帮畜生把这些小娃娃变成残疾,是要做什么?”戴城肃宁卫千户马衡检查过尸体后,忽的道。
百户雷闯牛眼睛往那边儿活捉住的两个壮汉一瞥,“有活口,撬开他们的嘴就是了。”
马衡也看过去,眉头却皱了起来,“他们在碎碎念什么呢?”
只见那两个壮汉被捆的像粽子似得窝在地上,但脑袋一直垂着嘴里念念有词,从这儿只能听到嗡嗡的声响。
在那边负责看守的兄弟听清了一些字眼,什么老母仁慈,带儿子去往极乐酒肉盛宴,诸如此类的。
马衡和雷闯的表情可想而知,做了这么畜生不如的事儿还想着去极乐喝酒吃肉呢!
挥手叫兄弟们拷问,逼问出他们的上家是谁,还有这些孩子是如何拐来的。
再有问出将孩子弄成残疾目的为何。
这乌衣教如此残忍恶毒,简直令人发指。
兄弟们上手拷问时自然没客气,几拳头下去两个壮汉的大牙都随着血吐出来了。
可他们不说,仍旧在碎碎念。
哎呦,这种刺头可叫大家来了兴致,都聚过去了。
楚之一眼下还坐在土房子前的一截木头上呢,这里空气不好,不远处的猪圈里臭气熏天。
猪也在哼哧哼哧的,长得特别丑。
前方,陆秋和两个兄弟已经轮番的给还活着的小孩儿喂了水,其中两个醒着的也吃了点儿东西,瞅着更精神了些。
陆秋摸了摸那小姑娘乱糟糟的头发,“告诉我你的家在哪儿,天亮了之后就把你送回家。”
小姑娘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惨白一片,“不回去,爹娘还会把我卖了的。”
“什么?你是说你被关在这里是你爹娘把你卖了的?”
小姑娘点头,眼泪也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我砍柴洗衣做饭,做得好爹娘就给我一块红苕吃。
那天我砍柴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扭了脚,做不了活了,爹娘……”
就把她给卖了。
陆秋自认见识过多种人间险恶,可此时真是击碎了她的人生观,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畜生不如的人?
把小姑娘破烂的裤腿卷起来,她瘦的跟柴火棍儿似得左脚踝果真红紫发黑肿起来老高。
“骨头似乎断了,得赶紧治疗不然这脚怕是保不住。”
青止在这时过来,“督公要把孩子们用马车运走,肃宁卫里有大夫赶紧给他们治疗。”
陆秋几人立即把孩子们抱起来送出去,两具已失去生命的小家伙也给抱走了。
兰怀聿一手拿着帕子掩住口鼻,慢步走到了楚之一跟前儿,距离近了才发现她居然眼睛红红的。
不由惊讶,蹲下也拿开了帕子,“哭了?”
抬起眼睛,这才看清她的红眼睛不是哭,而是充斥着无尽的愤怒,宛如天火能把人间都烧了。
她的情绪有些出乎意料,兰怀聿叹了口气,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只要我们不死,早晚有一天将这世上的毒瘤清理干净。”
楚之一闭了闭眼,“有一个傻子,用了十年的时间去争夺虚假的爱,她以为自己步步踏实问心无愧。
可后来才发现为了争夺,已经活生生的成了个瞎子。
十年,步步错。”
她说的似乎是自己,可兰怀聿一时间倒是不太懂,她才十六岁而已,十年又是什么?
莫不是从六岁开始就争夺起来了?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又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如此种藏匿孩童的窝点,这城中不止一处,再去找?”
“去!”
当即起身,并把青止的绣春刀拿在手里。
一整晚,肃宁卫将城中一个酱菜作坊、一个香料作坊给掀了个干净。
从这两个地方找到了十几个孩子,都是不太健康的。
由此可见,之前兰怀聿的猜测是对的,张高忠家的管家在这一群孩子里挑选了健康的送出城去。
而那些健康的孩子用来做什么……
大家都猜测到了一点儿,那就是京城里贩卖的那种秘药。
但当下没人说出口,难保不会在说出口之后愤怒将理智淹没,冲到目前所怀疑的乌衣教狗贼家中去大开杀戒。
天亮了,楚之一接过兰怀聿递来的茶喝了两口,一边歪头往大牢那个方向看。
抓回来的活口都送进去了,一路上宁死不屈碎碎念无生老母的那帮畜生,进去后没扛过两息,惨叫声哭求声不断。
“看来这儿的大牢里也有老马那样的技术人才。”
兰怀聿一笑,“马衡就是老马的亲侄子,祖传的手艺。”
楚之一恍然,难怪马衡仔细观察过孩童尸体后便猜测出了某些目的,原来是行家。
而且技多不压身,身为千户,又代理刑官一职。
很快的,大牢里的和善审问就有了进展,首先是将那些孩子弄成残疾的目的。
“民间有一种采生折割造畜的手段,在拐来或者买来的孩童里,身体不好先天有残的他们都拿来做这个。
一旦做成了就卖出去,据说那种贴了狗皮、猴皮的能卖很多钱。”
楚之一捏紧了茶杯,怒火再次即将冲破她头顶要飚出来了。
一只手罩在了她头顶上,顺毛捋了捋,“上家呢?”
马衡道:“酱菜作坊的上家是卫所的佥事张高忠,屠宰场的上家是卫所同知章广,香料作坊的上家是咱们城里大名鼎鼎的首富宋齐开!”
楚之一晃了晃脑袋把头上的手甩掉,“我这就去把章广和张高忠抓了。”
忍不了了。
落下去的手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