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如果,都没有。
“李北?”
江莺声音很轻的叫他。
李北怔了一下,内心克制的抽离出来,松开手臂,后退一步,垂着头没去看江莺。
“不好意思,喝多了。”
他的声音维持着以往的冷感,垂在身侧的手攥紧,青筋无声暴起。
江莺迎着风,越过他,捡起手电筒关上,重新回到李北的跟前,眼神滚动着热气,声音很软:“没关系,李北,我们回家吧。”
说着,江莺伸出手,顿了一下,握住李北。
发觉他攥紧的拳,江莺在心里叹口气,竹竿还真是一个恪守本分的人。
江莺轻触几下李北的手背,感觉他一僵,但没躲,指尖试探的伸进去,碰到细密的冷汗,掏出纸巾给他一点一点擦掉,沉默不语地握上去。
“好了,回家。”
李北透过黑暗看她,明知应该拒绝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允许江莺的靠近,无法拒绝,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人,与他隔着千山万水的人。
江莺走得不快,身侧的少年安静的似乎不存在,亦步亦趋的跟着。
啊,竹竿有点乖。
江莺不合时宜的想,虽然不清楚李北怎么了,但她直觉告诉她,别松开,别转身。
在漫长的沉默中,他的世界一定是波涛汹涌。
那种感觉,她在清楚不过。尤其是在父母离世的那一段时间,她常在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叫着爸妈一起吃火锅,没有遇上那个放火的疯子,没有开口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可惜,没有如果。
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她在那个阶段,那天,仍然会因为考了很好的成绩,为了庆祝,而和爸妈一块吃火锅,仍然会因为那家人惨死,独留下的儿子不小心歪伤的脚而帮助他。
人的恶意生出来的大致,可能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无关紧要的动作,被扭曲的心理曲解成无数个碎片,放大,最后膨胀,爆炸。
这就是恶意,找不到缘由。
回到江北殡仪馆,江莺让李北坐在厨房的椅子上,给他沏了一杯蜂蜜柠檬水。
厨房的光很亮,李北抬头看江莺的时候,被刺的睁不开眼。
她穿着淡粉色棉衣,裹挟着江城一中的校服,马尾摇晃落下,刘海的水润眸子微弯,望着他的眼神,温柔又不越界。
李北蓦地伸手,勾住江莺的腰,把她带到怀里,手臂往上攀,微凉指尖停在她的耳垂,声音透着一股懒劲:“喂我。”
得,竹竿又上头了。
似乎,喝醉的人,总一会痛苦,一会快乐,这大概就是人们为什么会酗酒的缘故。
求的是一时的解脱,一时的快乐。
算了,大晚上的懒得跟酒鬼计较,江莺忍住匮乏的心跳,微微侧开脸,避开李北的手,轻轻地把杯子抵到他的唇边,说:“张嘴,喝完。”
李北没有再做其他,很乖的张开嘴,喝完了一杯蜂蜜柠檬水。
厨房四处都是亮堂,江莺凝着李北的眼睛,一眼望去深不见底,迎着光又璀璨。
余光看到抹亮色,江莺微微一顿,仔细看了一下,李北的左耳上戴着一枚银色的耳钉,是字母Y。昨天见他还没有,应该今天新打的耳洞,周围都泛着红,甚至有些严重。
江莺愣住,指尖试探着碰了一下,说不来有点烫,迅速收回手。
“李北,”江莺佯装镇定地拍拍腰上的手臂,“松开,我去洗杯子。”
李北没动,很安静的与她对视,仿佛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
江莺没有强行挣扎,低下头,顺从地与他对视。
他和她生活在这无情的,冷酷的,薄情的世界,不得不与之反抗,挣扎,违背。
幸好,背负着孤独悲伤的人,向来对彼此有莫名的吸引力。
江莺想,她奇怪的初恋,不愿意揭开面纱的初恋,大概率是在今夜彻底诞生了。在一个诡谲离奇的时刻,一点一点凝聚,缓慢地充斥在她的人生中。
李北停在她鬓角发丝的手微动,指尖轻轻地抚上她的后颈,虔诚而缓慢,那神态近似是在亲近一件可遇不可求的珍宝。
她的乖顺,令他癫痴,她的靠近,令他妄想。
“江莺,”李北的眸子像沉在海底的黑曜石,防线碎了一地。手心占欲姿势的覆盖上那块温热的皮肤,劲儿一点一点按压,喉结上下求索,缓慢而疯狂的声音漫出水面,“你不是要救我吗?”
江莺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怔愣住:“什么?”
须臾。
她听到他祈求的声音。
“江莺。”
“你救救我吧。”
“求你了。”
无声地对峙中,她窥视到少年不着痕迹的乞求,浓烈的黑晕开,江莺软下眸光,小幅度地点头,语气认真地回应:“好。”
李北滞缓过来,眼底发红,情绪波涛汹涌地涌现,无法克制的以占有者的姿态将对着他笑的江莺拥进怀里。贪心一点,哪怕痛苦,哪怕自燃,在这一刻,他是不想放过她的。
江莺被抱的猝不及防,李北的手扣在脑后,另外一只手钳住她的腰,将她与他紧密的合在一起,光下迟疑清透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睫毛乱颤,试探着抬手安抚地摸住李北的发丝。
夜漫长,生活还在继续,今天哭完,明天还要继续笑,就算是累的喘不过气,都必须往前走。
江莺坐在李北的床边,眼神柔和地望着他,暗光下,十指相扣的手指,一个骨节分明修长,一个圆润纤细柔若。
很久,江莺俯下身在李北的耳畔说:“李北,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少年睡着也紧蹙的眉心,慢慢地松开,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祝愿,难得做了一个好梦。
确认李北不会再醒来。
江莺回到房间,先去洗了一个热水澡,披着半干的头发,白净的小脸上平静安然,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打开窗户,望着浓厚的夜色,桌面上摆放着一本日记本,摊开的那一页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