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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放学的小学门口,堵了大半天的网约车缓缓地停在江北殡仪馆门口,地面铺展完全凝聚了一层薄薄的白盐色。
江莺神色疲倦,说了句谢谢,打开门下车。
蓦地,伫立在风雪里的沉重大铁门从里面被推开。网约车倒车离开,消失在无尽的路上。
冷风中,江莺的发丝被吹乱,水亮的眼神黯淡成灰,站在原地没动,任由身上落满雪。
年久老旧的铁门后,传过鞋底压过雪的声音,缓缓地走出来一个神情冷寒的少年,裹着纱布的手里举着一把淡粉色的伞,另外一只手里握着一束橘粉色的玫瑰花,安静地站在那里,额前的发丝被消减了些许,没有之前那么遮眼,黑忱的眸子里沉雾一片。
江莺身心俱疲,眼底发热,扯动嘴角想对他笑一下,没能笑出来。
偏偏,就在这一片浓白色中,长款黑色羽绒服衬托不言不语的少年十分孤傲清冷,不容拒绝地走进她的世界中。
以及,那把十分突兀的伞。
江莺垂下眼,想压制住汹涌的情绪。
李北微微蹙眉,执伞停在江莺的跟前,伞向她这边歪,没有问她怎么了,而是说:“怎么穿这么薄。”
“这花是送我的吗?”
江莺扯动嘴角,反问了一个问题,视线看向李北怀里的花,玫瑰独有的淡香味儿随着风雪袭来。
李北将花递过去,压低声音说:“生日快乐,江莺。”
耳畔的音调不高,显得缱绻温柔。
江莺凝视着那束花,糟糕的心情突然就有点被抚平,眸子里平静许多,伸手接过花,说:“谢谢,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李北用手指撇开江莺耳畔的发丝,抚掉雪冰,指尖微凉,滑坠到她的下巴轻抬,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下:“以后会一直有。”
江莺不自然地后撤了一下,佯装淡定从容,低头嗅花,片刻后,抬眸打量着李北的头发,惊讶地说:“你剪头发了。”
李北眸子暗沉,扶住江莺的臂弯,手指顺着滑下去牵住她的一只手放进口袋里,带着她往里走,声音清清淡淡地穿过雪幕:“剪了一点,”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天越来越冷,以后别再穿这么薄。”
江莺“嗯”了下,不适应的动了一下被他握紧揣兜里的手,随即被握得更紧。
其实,见到想见的人就会变得开心。
收到花会更开心。
江莺开心了一点点,无视那只手上的温度,单臂抱紧花,问:“这个是什么品种的玫瑰呀?”
李北沉默了一下,握着伞的手指尖发白,语调很认真地回答:“微光玫瑰,花语是浩瀚宇宙的光。”
这一瞬间,江莺好像明白,她对于李北的意义。
江莺停下脚步,抬眸看他,映在淡粉色中的琥珀色瞳孔装满李北微冷的侧颜,心里涌动着莫名的热气,鬼使神差地说:“李北,我和一件令我很痛苦的事情做了一个了断。虽然还会痛苦下去,但是我可以慢慢走出来。可我非常不开心,你能抱我一下吗。”
李北闻声,松开握着她的手,转过身,低下头看她。
雪中伞下,抱着花的女孩儿眼神委屈,却仍比花娇俏,比雪迷人。
他怔一会儿,伸出手臂避开花,缓缓地抱紧她。
树叶晃动,谁也没有说话,风钻不透紧密的拥抱。玫瑰花束露出伞外半边,雪悄无声息地落上去。
江莺侧着脸贴在李北的胸口,听着模模糊糊却有力的心跳声,熟悉的香味融入呼吸。紧绷的神经松懈,像是有了一个可以停下来栖息的地方,放松地闭上眼。
“李北,”江莺尾音嗫嚅着说,“以后你不开心,要像我这样告诉你一样告诉我,我会跟今天你安慰我一样来拥抱你。”
李北的眼神逐渐平和,不再戾气疯长,停在她背上的手往上移,停在她的脑后,轻揉了揉,安抚似的,没有特别起伏的声调:“好,外面冷,进去吧。”
江莺点了下头,退出他的怀里,并排往里走。
院子里,老槐树上的树杈上落满雪,树影映天,仿佛浓郁的白雾天。
突兀的。
江莺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我它,觉得多少有点荒凉,开口说:“李北,我们给老槐树缠上线灯吧,晚上应该会很好看。”
江城真正的冬天刚开始,树灯能在无数个寒冷夜晚照亮许久,她和他也能看很久。
李北冷和许多,说:“听你的。”
推开大厅的门,白织灯光明亮刺眼,空气中温度适宜的暖气扑面而来,驱散身上所有寒意。
江莺弯腰换鞋,黑子急得前脚跺地,哼哼唧唧地撒娇。
李北在门口抖了抖手中的伞合上,靠在墙角放下。
江莺摸完黑子,站在玻璃门前,探头端详着这把淡粉色的伞,问:“李北,这把伞你从哪找到的?”
天堂牌的伞,很久没见了。
这是小时候,宋云给她买的。
宋云说这个颜色她用很可爱,而且可以在众多放学的学生中一眼看到她。
在爸妈去世后,江莺有意识无意识都把这些藏起来。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都忘了。
今天能见到,江莺觉得稀奇又有些开心,就像是尘封在最深处的美好突然冒出来,告诉你,别忘了,还有我们在陪你。
郁闷压抑的心情彻底逝去。
江莺眼神柔和,露出笑容。
没什么啦,反正都会过去。
门前,还未走进大厅的李北神色平静,指腹轻摸了一下伞柄。
曾经有人把这伞递向他。
而他像个惊弓之鸟一样逃跑了。
几秒后,李北轻声回应:“一个杂物间,刚才急着去接你,没注意是哪个。”
江莺“喔”了一声,想着回头找找,转身去看桌子上的蛋糕。
李北走进来,关上门,掩住欲扑来的冷雪。
走到桌子另外一边,他的眸光倦沉地盯着,弯腰去看生日蛋糕的女孩儿,看她鸦羽似的眼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