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玄色锦绣纹长袍,束发高高扬起,眉鬓刀裁,相貌清隽神色疏冷。身后跟着一众兵甲,个个神色肃穆,气势骇人。
甄崇衡看到这阵仗,再想起刚才他所说言语,心中已掀起千丈风浪。
他只知,前日宫中派出八百里加急前往边境,不想,竟是召回了他!
“主子昨日入宫面圣,幸蒙天恩,敕封为镇北侯,协管京兆府。”寒江开口。
众人哗然。
定北侯!
“恭喜定北侯!”刘世友率先开口,朝边上的甄崇衡捅了捅。
甄崇衡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也忙恭贺:“定北侯常年镇守边境,此次回京得蒙天恩,可喜可贺啊!”
“刚有人在挂念本侯?”霍野目光扫过众人面庞,看到低垂着头的董惜雪,唇角悄无声息扬了扬。
这小女娘真是厉害。
三言两语,竟将当家主母的脸皮来来回回踩了好几遍。
让他看了一场好戏。
只不过,现在让他看个头顶,是怎么个意思?
袁氏刚想开口,可一触及那冰冷阴狠的眼眸,只觉后背汗毛全都竖起,瑟缩着再不敢开口。
“这是本侯的庚帖。”霍野伸手,接过寒江递来的庚帖,递给甄崇衡。
“这……”甄崇衡看着眼前这庚帖,犹如烫手山芋,根本不敢接。
刚才的话,难道霍野都听到了?
可他现在是定北侯,还愿意迎娶一个庶女吗?
董惜雪虽低着头,此时心中也掀起了万丈高浪。
她请霍野来,可不是送什么劳什子庚帖!
他在干什么?
况且刚才她说婚约,说庚帖,根本就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拉袁氏下水!
还有,他这庚帖是怎么变出来的?
“来前,本侯已收到甄二娘子的庚帖。论礼,双方定亲,这庚帖应由长辈交换。但先皇已驾鹤西去十余年,甄太傅如需长辈,那本只能让先皇托梦给你……”
“不敢不敢,老臣惶恐,惶恐。”甄崇衡慌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连连擦着额头冷汗,慌忙双手接过他的庚帖。
原本,董惜雪对古板糊涂的甄家老儿有几分恼恨,此时见他这般局促,心情倒是松了几分。
霍野看她略微上扬的唇角,冷厉的目光也柔了下来。
“侯爷,阿母口无遮拦,小女替阿母磕头赔罪。只求侯爷大人大量放过大父和阿母,小女愿执笤打扫,甘为婢子。”女子轻柔嗓音在身后响起,哀婉动听,恍若黄鹂。
她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甄珍儿已站在袁氏身边。
刚才闹成这般,甄珍儿都未曾现身。此时见霍野出现,便拿出这等做派。
真让人恶心。
她这名义上的嫡姐,看到好的姻缘,就如同饿狼闻到了香肉,扑腾得比谁都快啊!
霍野自不知自己已成了“饿狼”,但看着跪着的甄珍儿,散漫开了口:“甄太傅真是好家教。”
“还不快回去?丢人现眼!”甄崇衡气得直摔衣袖。
今日这一个两人的,都存心要气死他吗?
听到这话,甄珍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莹莹凄凄,格外哀婉可怜。
“阿姊,阿母还未亡故,你不用哭得这般伤心。”董惜雪被她哭得心烦,也没有再敷衍的心情,她冷冷开口,朝外喝道,“难道都没听到大父的吩咐?”
外面的奴仆最是识趣,今日之事都看得分明,都跑了进来,哄着甄珍儿赶紧离去。
甄珍儿推搡着身边来拉扯她的奴仆,又羞又臊。
她还没有被人这般赶过!
可是看着眼前那倨傲的身影,她死死地咬着唇,一双眼睛只盯着霍野。
不行!这样的男人只能属于她!
她就不相信,她柔软的腰肢,娇媚的容颜,哀婉的眼泪,还拿不下一个男人?
天下的男人,不都一个德性吗?
甄盼儿这等小贱人,何德何能,竟能踩在她的头上!
只要将甄盼儿弄死,她不就能取而代之?
她恨不得手里有把刀,杀了这小贱人。
可突然之间,脚弯处一阵剧痛袭来,她尚未反应过来,膝盖“咔嚓”一声,跌在青石砖上,钻心的痛,瞬间痛得她脸色煞白。
“甄娘子,不用如此愧疚。”冷漫肃杀的嗓音传来,伴随着唇角冷厉的嘲讽,“本侯感念你一片孝心,愿意替母赎罪。为奴为婢就不必了,执笤打扫足见你之真心。只不过本侯行事,向来言出必行。”
他接过寒江递来的笤帚,扔到了甄珍儿脚下。
“如若忘了,也无妨。忘一日,剁一根手指。”说得漫不经心,听到人心口,却心惊肉跳,“寒江,帮她记着。”
寒江爽朗应了。
甄珍儿慌乱抬头,眼前男子面容肃杀冷凝,哪有半分玩笑?
她这才想起,眼前这清隽相貌之人,是带着三千陇西军坑杀三万辽军的战屠,是杀了小狼争夺母狼母乳的狼崽子,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她揉着痛楚的膝盖,瑟缩到了袁氏身后。
董惜雪垂下眸子,刚才寒江那一石子,打得还挺准的。
而在场之人,看到霍野凌厉的手段,心也全都揪了起来。
玄色锦绣纹长袍飞扬在空中,状如飞翔的烈鹰,只有晴空万里可堪遨游。
他大踏步朝外走去,临行门前,停住了脚步。
“甄太傅,本侯能和未来夫人说几句话吗?”他微微侧目。
“这是自然,自然。”甄崇衡点头如捣蒜,朝后唤道,“盼儿。”
今日是倒了什么霉,招惹上了这恶煞!
董惜雪看着那人,门口的光亮从外透过,照出他颀长的身影。
偏生这人还生得清隽,如若不是常年征战沙场,浑身浸染出的杀气,定也是翩翩一俊朗儿郎。
可惜她不是他未来夫人……
“过来。”他清洌的嗓音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