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雪身子一滞。
见到大母后,她心中松泛了不少,竟未察觉到自己露出的端倪。
还是大意了!
但她随即指向身旁的孙嬷嬷:“我自是不认路的,是跟着嬷嬷走的。我看嬷嬷的脚尖往哪里,就搀着您往哪里走。她心疼您身子,自想将您带回去休息。”
“哦,原来是这样啊。”董老夫人心中疑虑消散几分,反手握着她的手,说得语重心长:“你今日这么一闹,回了府,古板的傅老头定饶不了你。你暂且住在王府几日,陪陪惜雪这丫头。等风头过了,我再亲自将你风风光光送回府。”
“但凭您安排。”听着她温煦的话语,感受着手背传来的一阵阵暖意,惜雪低头应了,匆忙行礼告退,“我先去看看郡主。”
她生怕自己再待下去,就会忍不住扑到大母怀中,将所有事都告诉她……
可是,她不可以。
前世她遭遇到的痛苦,和忠庆王府里的人脱不了干系。
而这些人,和大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届时,大母又如何自处?
她又怎么忍心将大母架在火上煎熬?
况且,她还带着甄盼儿的仇!
她和盼儿的仇,她来报!
既然苍天不让她死,既然让她重活一世,那她就要看着这些害她们的人去死……
“也不知怎么了,惜雪病了一场,像变了一个人。还没有甄家这小女娘爽利……”董老夫人看着惜雪匆忙离去的背影,呢喃开口,转过头看向孙嬷嬷,“你有没有觉得,这小女娘有时候说话的样子,真的像极了惜雪,就连她安抚我后背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孙嬷嬷的目光落在匆忙离去的背影上,未曾言语。
……
刚才的一场闹剧,终被董老夫人化解于无形。
眼见甄家那个难缠的小女娘被哄走,董致远一个劲地和霍野说着话。
可那尊菩萨不辨喜怒,只看着董惜莲磕头。
往往他说十句,本尊连一句都不回,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
正当他搜肠刮肚想着说辞,有兵勇送来军情,然后就看到这煞神大踏步离去,他终是长长松了口气。
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看着不远处神色呆滞的傅司辰,他摇了摇头。
年轻人啊,还是太年轻了……
霍野和他也是一样年纪,竟在陇西那鬼地方活了下来,平辽王回京后,他已成为陇西之主。
皇帝在这时候召他回京……
刚才来了军情,这煞神神色很是紧张,难道京城又发生什么事了?
霍野自是不知,随口的敷衍的托词竟会惹来董致远这么多的猜测。
他刚才趁着混乱,他已让寒江混在人群中,先行潜入府中。
此时,凭着之前线报所得的路线,他翻身进入忠庆王府后院。
经过幽深长廊,蓦然之间,看到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
他抬头看向那屋舍,上面赫然挂着一块门匾:“归一阁”。
归一阁,忠庆王府郡主,董惜雪的闺房。
也是他此行要搜查之地。
她怎么也去了哪里?
四处无人,几个旋身,他已到归一阁门口。放轻脚步,轻轻推开门正要进入时,突然之间,一道光亮闪过眼前。
那是兵刃反射出的光!
常年与辽军对战他已养成本能,不待对面之人反应,拔出腿上匕首,抓住对方衣领,猛其猛刺。
想要杀他,还没有那么容易!
匕尖已快落到对方眼皮,待看清对方面容,不由面露诧异:“怎么是你?”
眼前之日睫羽轻翘,面上竟丝毫没有惧怕,只静静地看着他。
“你要做什么?”霍野松开她的衣襟,看向不远处的书桌。
未干的笔尖,留有残墨的砚台。
她做了什么?
“这话,应我问你!”惜雪推开他的手,语气冰冷,“你进忠庆王府,到底所为何事?”
这里毕竟是她前世的家,现在虽乱,但她不允许旁人随意践踏。
霍野看着她晶亮眼眸中升腾起的灼灼怒火,揉了揉眉心。
他向来独断专行,不喜被人质疑,但此事涉此行回京目的,他自不愿多说,微微皱眉:“我有要事要办,非你所想。”
惜雪眉心一跳,蓦然想到青楼杀人案。
听闻是一陇西军官潜回京城,威逼不成,竟将花魁杀死。
只不过,当时因涉陇西军,又值辽国进犯边境,因而此事并未张扬,她也是偶然听傅司辰当笑话说的。
算算时间,好像就是霍野回京时。
难道他潜入忠庆王府,就为此事?
“你送我赏花帖,不就为让我大闹忠庆王府吗?寒江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竟劳定北侯亲自出马?”惜雪见他在衣柜中翻找,“只不过,现在的‘董惜雪’病后甚少出府,与外界往来更少。即使要想藏东西,又企会堂而皇之的放在显眼处?”
霍野的手一滞,回眸看向她。
这小女娘,身量瘦削,下巴尖尖,手臂上还隐约能看到伤痕,可她站在那里,却又是这般的气定神闲。
这小女娘远比她想象的更为聪慧。
“难不成你知道她藏东西的地方?”他心中一动,貌似随意说了一句。
“试试不就知道了?”惜雪横了他一眼,跨步走到他身侧,轻拉柜角一小巧机括,掀起一快长板,一长形暗格赫然出现在面前。
里面有他阿爹给她雕的木兔子,阿娘给她做的小夹袄,还有傅司辰送给她的发钗……
她心口猛然被刺疼得厉害,挪开目光后退几步:“这是还你借我月雨的人情。”
她退后几步,负手而立,“我说过,我会还的。”
霍野皱眉,既是房内的暗格,她一甄家的庶女,又怎会知道?
翻找一圈后,并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见这小女娘背转身,竟不愿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