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
“咚咚咚!”
“大人,有人敲鼓鸣冤!”负责看管鸣冤鼓的小吏跑来通传,双手递上状纸。
“怎么又是这宋言平?”今日是左都御史刘明达当值,看到递状纸之人,脸色沉了下来,“就因为他的丑事,赵大人将我们骂得半死,说我们当值不利,连带着所有人都要熬到亥时三刻方能回府。现在他又闹什么?”
“他说,他伙同太傅府嫡女甄珍儿一同谋害他人性命,他良心发现前来自首。请都察院将他抓到牢狱,严加审问。”小吏一五一十回禀。
“这宋平言是不是脑子坏了?”刘明达瞪大了眼睛,“啧”的一声,“只听说过,要越狱的,可没听说要进大牢的。”
“听他说是甄府的嫡女买凶杀人。大人您没看到,他神神叨叨的,这边……”小吏指了指脑袋,“像是不太正常了。他说自己右手断了,房子又被烧了,与其在外被人追杀,还不如呆在牢中,也能吃口饱饭!”
“呦,他倒想得挺美!他把我都察院当慈善堂了?”刘明达只觉今日倒是开了眼界,正欲抬脚,突然停住步子,反问:“谁是他的同谋?”
“太傅府的嫡女……”
“太傅府?”他摸着自己下颚三两须,眉头皱起,“和定北侯定亲的那个甄太傅府?”
“这事倒难办了。”他踱回步子,“这定北侯刚回京,就领了京兆府,手下又有十万陇西军,万万得罪不起。”
“如若甄家那女娘真有事,本官办了,既得罪了甄太傅又得罪了定北侯;可如若不办……”话至此处,他指了指上面,“那边又不好交代……”
边上的文书是他心腹,眼睛滴溜溜这么一转,轻声凑到跟前:“大人,京兆府和都察院都有审判之职权,不如将此案推给京兆府审理?”
见他沉吟,继而说道,“如若定北侯徇私,那就趁机抓住这把柄,将狼崽子弄死在京城,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如若他秉公办理,那就得罪了甄太傅,相当于自己亲手断了在朝中的支援。即使那边知道了,您也有托词……”
“这主意好!”刘明达喜得拍案而起,“立刻移交京兆府!”
也不知这狼崽子怎么回事,一回来就得罪了那人……
今后他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听闻都察院将案子转到了京兆府,霍野倒未曾动怒。
京城水深,他初涉其中,已察觉暗潮汹涌。
但他既决定回京,即使千难万险,总要闹腾一番。
“都察院是故意的。”寒江在边上愤愤开口,“既然宋言平向他们递了状纸,那就归他们管辖。连这点案子都不敢审,这都察院都是吃干饭的吗?”
“他们想撇清干系,哪有这么容易?”霍野看着面前的状纸,锐利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你刚不是说,皇叔府上的车夫现在就混在忠庆王府中?”
“是的,他现在跟在董致远身边。这老小子很是谨慎,除了日常出车,平日都不出府,我们的人一时难以动手。”寒江皱眉,“可此事和宋平言的案子有何关联?”
“和宋平言自然没甚关联,可他身后藏着董安邦。”霍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在木桌上。
“而董安邦是董致远最想保的人。”寒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不管这车夫知不知晓皇叔的死因,但现在他是唯一的突破口。”霍野站起身,看向黑沉的夜色,“如若董安邦自身难保,作为阿父的董致远自然焦头烂额。那这车夫的失踪……”
“他自然无暇再细查。”寒江恍然大悟,“所以,我们可以借审理宋平言的案子,彻底将董安邦杀人之事做实了?”
“现在已有人为董安邦四处打点疏通,保不准就会闹到圣上面前。我之前倒是小看了董致远,他虽未曾袭爵,但在京城中素有乐善好施的美名,和朝中官员也往来甚密。”
“我们要赶在这之前,将此案定成铁案,还张擒一个公道。”
霍野面色沉静,一双眸子幽冷,“绢帕是物证,但远远不够。想要再难翻案,必要有人证。董安邦既能将这等重要物证交宋平言保管,这说明他们之间绝非寻常酒肉朋友。”
“但暗网那边的消息,宋平言靠着溜须拍马攀上董安邦也就近一个月的时间,之前董安邦甚是看不上他,有几次都直接笑他手无缚鸡之力,只长了一张花言巧语的嘴。”
“这话董安邦说得倒是中肯。”霍野冷笑,“能将他们绑在一起的,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事。”
“甚至他手中还捏着董安邦的把柄,否则以董安邦嚣张的为人,为何要帮他将甄家二娘子约到荷韵院……”
寒江的眼眸瞬间就亮了:“我现在再去一趟忠庆王府!”
“不用!”霍野目光盯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忠庆王府已加强守卫,贸然出手恐打草惊蛇。况且……”
他话音一顿,“在那里,有个帮忙的绝佳人选……”
他蓦然起身:“走,我们去会会宋郎君……”
……
忠庆王府。
惜雪听着月雨的回禀,尤其听闻宋平言和乞丐抢食被狠揍一顿后,心中顿觉舒爽。
这样的渣男,只配这样的下场。
“甄珍儿那边可动手了?”
“甄家的下人买通了地痞,我们的人一直跟着,等宋平言快被打死的时候,我们的人才出面。”月雨想到宋平言磕头如捣蒜的样子,只觉可笑,“只稍微一提点,他就想到了甄珍儿。”
“他原本就是个聪明人。”惜雪冷笑,“可聪明反被聪明误,将自己折腾到了牢中,现在舒坦了。”
“都察院都没敢接他的案子,转到了京兆府……”
“京兆府?”惜雪口中默念着,唇边慢慢漾起一层笑,“原以为宋平言这么一闹,甄家好歹还能撑几天,现在竟落到了京兆府手中,那事情就愈发有意思了……”
月雨看着她唇边泛起的笑,微微皱眉。
女娘不是甄家人吗?为何说起甄家,竟这般憎恶?
惜雪未察觉到月雨的心思,她蘸了茶水,在金丝楠木桌上写下一个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