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过了明路,惜雪出府也未避人。
路过张五郎蜜饯铺时,买了新出的果子,大母爱吃。
她想了想,又多买了一份。
刚到京兆府,就看到寒江抱着一大叠书信。
惜雪缓步走入,书信被扔了一地。
她弯腰,随手捡起一封,轻声读了起来:“董家三郎素来君子,如松之挺,如玉之洁,然世事无常,偶陷迷津。君虽一时失足,犹似明珠蒙尘,非其质变,实乃境遇所迫。”
“这封文采不错。”
她又捡起一封,轻声读起来:“吾观君之心,犹存赤诚,如金之未炼,尚待火候。君之才华,犹如潜龙勿用,一旦风云际会,必将腾飞九天。”
“这封文辞太过浮夸。”
“你怎么来了?”见是她,正翻着案卷的霍野,紧皱的双眉松了松。
“自是来给你送方子。”惜雪轻笑,眼眸中闪过一抹促狭,“顺便来帮董致远求情。”
“那老狐狸忍不住了?”霍野站起身,眉眼之中藏不住的锐利,“现在外面都是夸赞他的话,说他不包庇不徇私,最是公正严明。”
“就连素来方正的王相昨日遇见,也问了一句。”他目光落在书桌上,满眼厌恶,“我这书桌,都要被求情的书信淹了。”
“夸得越高,跌下来才能越疼。”惜雪淡淡一笑,“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怎知不会玩火自焚?”
“你想要给他心中所求,然后再让他彻底失去?”霍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希望,永远是最折磨人的。”
惜雪将果子放在一旁,“你这铁桶一般的京兆府,也要留个空子出来,不然他如何动手?”
“就等着了。”霍野冷笑。
见她白皙面庞上透出若有若无的红润,指尖莹白,在光亮下泛出晶亮的光,他心中一动,缓缓开口:“自那日后,你大父就下令紧闭甄府大门。现在甄府由二房执掌中馈,袁氏再无掌家之权。你那好嫡母,倒耐得住性子。一句怨言都没有,反而日日去给甄崇衡送汤送药,很是恭敬。”
“她素来会这一套。”惜雪掀唇,“不然,如何能哄得住我那耳根子软的大父?”
“只不过,她依旧出手阔绰,我们的人也探查过账目,袁氏并没做手脚。”
“甄府只靠甄崇衡,又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袁氏即使生财有道,也不会藏不了太多。”惜雪轻叩,心中似抓到些思绪,“保不准袁氏在外还有营生,她出不了府,只需盯着她身边人。”
想起月雨之前回禀,她又道:“还有甄珍儿。”
霍野微微皱眉。
刚才,她说了甄府。
而不是我家。
对甄崇衡也是直呼其名。
这个小女娘,也许并不是甄家的人……
待想到这些,他重新打量起她:“甄二娘子,你是在命令本侯?”
惜雪朝他看去。
墨发黑瞳,长发束带,棱角分明的面容上,那一双眼眸分明带着几分笑意。
她将果子递到他面前:“是请求霍郎君帮忙!”
两人相视而笑。
一路而行,彼此都已熟悉对方脾性。
也比往日多了更多熟稔。
果子入口,馨香软糯,口齿留香。
“而我为了报答霍郎君,告诉你一个法子,能保董安邦既死了,也没有不死!”
“何为既死了,又没有死?”霍野蓦然抬眸。
“如若霍侯能保董安邦一命,从而让与亲生阿父决裂,那董安邦于董致远来说,就是死了。”话音一顿,她继而说道,“但真正能让人感激涕零的,就是连自己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人人都以为,我想借此案一战成名,从而赢得圣上青睐,在京城中站稳脚跟。你竟说我要保国安邦?”霍野挑眉。
“难道不是?”她抬手为他斟了一杯清茶,佯装要走,“既如此,就当我今日多此一举。”
“诶……你这……”霍野站起身,伸手想拦。
指尖触碰到她衣裙一角,柔软而顺滑。
他刚想开口,眼前的小女娘已转身,对上他的眼眸:“董安邦该死,但留着他的狗命,更有用处!”
她招了招手,见霍野没靠近,轻叹一口气,凑到他耳边开口,轻声说了几句。
看着霍野蓦然睁大的眼眸,她行了礼,施施然走了。
寒江终将厚厚的书稿全堆在桌案上,见那果子,咽了咽口水:“侯爷,你素来不喜吃这些,我今早忙了一上午,要不赏了我?”
霍野一脚踹了过去,扔了一袋银子过去。
寒江笑嘿嘿捡起来,藏到怀中。
他要跟着将军一辈子!
霍野招了招手,低声吩咐:“让我们的人盯住董安邦,最晚明日,董致远必会动手。”
瞥见寒江咽了咽口水,只当没看到,将果子挪了挪。
随后又捻起一颗,放入口中。
果然好吃。
半夜时分。
“不好啦!走水啦!”
宁静的京兆府大牢,突然响起一阵锣鼓响。
浓烟翻滚,囚犯四处逃窜,衙役提着刀抓捕,场面混乱不堪。
而混在衙役中的一人,趁乱打开董安邦牢房门,将另一人调换进去。
而他不知,在暗处,始终有一双眼睛盯着。
……
定北侯府。
“侯爷,动手了!”寒江匆忙走入,“白日董致远借口送衣物,将自己的人和狱卒调换身份。半夜时分,此人借故放火,将死囚和董安邦调换。”
“好!”霍野一双眼睛炯炯而亮,就如同等候猎物入圈套,“本侯已经等不及,想看一看董大人看到亲子被绑上断头台的场景了……”
“经此一乱,我们尊贵的董三郎定惊魂未定,你派人告诉他,他的亲阿父想要烧死他!”
“侯爷,他会相信吗?”寒江问。
“放在平日,他自然不信,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