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傅司辰应邀到了忠庆王府。
一身青绿色长袍,衬得他长身如玉,端得一个翩翩好郎君。
惜雪看着琦玉对他谨守规矩,无半分亲昵姿态,心中已猜到几分,看来她是被董惜莲狠狠警告过。
眼见傅司辰朝她笑盈而来,她快速挪转方向,再没看他一眼,只追问琦玉:“郡主,我们要不比马?”
傅司辰见惜雪冷着一张脸,脚下一滞。
一种奇特的感觉泛上心头,他自小无论走到哪,都受一众女娘追捧。
这个小女娘是第一个对他这样的……
“比马,太……太粗俗。”琦玉咬着牙,随即又梗着脖子解释,“我们都是小女娘,怎么能比这等粗野之技。”
“可我记得,董家祖上就以十匹黑风马跟随太祖起兵,这才创下今日之家业。现在郡主说赛马粗野……”惜雪冷笑,在忠庆王府当个婢女可没机会学骑马。
傅司辰也看向琦玉,目光中多了几分探寻。
看她吃瘪,惜雪佯装不知,偏了偏头,继而又问:“那就写字?傅家诗书传家,想必傅先生也精通,也好评判。”
这一声“傅先生”听得傅司辰微微皱眉。
这么生疏的称呼,难道是因为上次董惜莲的事,这小女娘动怒了?
琦玉看着惜雪看着她,只觉满脸心机鬼祟,想到自己的字,心中更不敢应,强撑着嚷道:“各花入各眼,这对你不公平。”
“郡主真是公正。”惜雪唇边挂着冷笑,“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我就干站着?”
分明就不敢迎战,却说得为她着想。
“那就……那就……”琦玉左右看顾半天,一张脸涨得通红。
过了半晌,似鼓起莫大的勇气,挺起胸膛摊开手心:“比大小!”
里面竟有两个骰子。
傅司辰眼眸扫过惜雪面上,缓步走到她面前,轻柔开口:“甄家妹妹,这骰子全凭运气,你是大家闺秀,应没玩过这等粗俗之物。不若我和郡主说几句好话,我们再换个其他拿手的,如何?”
他语气和煦温柔,一双眼眸深情而专注,话语中又处处体贴。
“傅家阿兄,你……”琦玉再怎么愚笨,也看出傅司辰的异样。尤其听他当众说这话,更无异于一巴掌扇到她脸上。
“郡主,这的确有些不登大雅之堂。”傅司辰又转过头,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我是担心你的清誉,这才劝甄二娘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若你误会我,我现在就可走!”
他话虽轻,可惜雪都听到耳中。
她指尖用力而发白,强压住满心的愤恨,只觉一阵阵的发呕恶心。
前世听到“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她会满心欢喜,觉得傅家阿兄真的好,有个人这么疼她呵护她。
可现在听着,只觉无尽的讽刺。
没有人会真正地为别人好,除非这件事他能从中获利。
“郡主是名门贵女,她既然提议玩这种粗俗之物,我一个个小小的庶女,又怎敢不迎战?”惜雪不想再看傅司辰演戏,她伸手刚想接过骰子,琦玉突然把手一收,眼眸中闪过狡黠:“本郡主说比骰子,可没怎么比。”
她盯在惜雪面上,唇边扬起得意,亲昵搂住傅司辰的手臂:“你要先赢过傅家阿兄,这才有资格和本郡主比,懂吗?”
惜雪心口泛出一阵阵冷意。
琦玉是故意的。
“甄家妹妹,请!”傅司辰缓步走到她面前,阳光洒在他脸上,模糊了他的面容。
阴暗的地牢,后院狭小的狗洞,那一日日煎熬等待,绝望得如同地狱,而他的好未婚夫,却搂着董惜莲,也这般软语温存。
她拿起骰子,双眼却盯在傅司辰面上,甩了出去。
“哎呀,一点。”
“傅家阿兄,你赢定了。”琦玉似鼓起莫大勇气,微微靠近傅司辰。
从惜雪角度看,是别样的亲昵。
傅司辰投出骰子,是六点。
“你输了!”琦玉挺起胸膛,竟一扫骨子里的怯懦,一双眼有着前所未有的欢喜,“我赢了,我赢了。”
傅司辰在旁,看着两个女娘针锋相对,很是为难。
不经意抬头,还看到不远处的董惜莲,她手中的帕子已被她捏得不成样子,心下一慌,忙低下头。
惜雪冷冷开口:“傅先生,我们可没说一局定胜负。”
她缓缓走到琦玉面前:“赢一次不算赢,输一次也不算输。”
她抢过傅司辰手中的骰子,刚想动手,突然听到一熟悉嗓音:“本侯竟错过了这等有意思之事,真是可惜……”
惜雪唇角微微扬了扬,抬头回答:“霍郎君现在来得也不晚。”
霍野只觉这句“霍郎君”格外悦耳,大踏步走到她跟前,盯着那双鹿目,看她朝自己使了眼色,不由有些失笑。
他走到她身后,右手握住她的手腕,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投骰子切忌心浮气躁,手中只需微微用力……”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和他呼吸相闻,微微侧目,就看到他轮廓分明的面庞,专注而俊朗,惜雪只觉心猛然跳得厉害。
“用心看。”听到他的话,她忙将目光挪回,收拾心绪。
温热的掌心覆在她手腕上,在他力道之下,骰子在地上翻滚摇动。
“是六。”
她欣喜回眸,恰对上那一双黑亮的寒眸,可此时这双寒冷眼眸中和煦温柔,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琦玉见霍野微微弯着腰,再无以往周身凌冽,是难道的温柔和煦。转过头,却看到傅司辰盯着他们,眼神中还有几分落寞。
她蓦然心中一酸。
她才是郡主,才是应受万千宠爱的人,为何她的风光又被抢走?
“会了没?”霍野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不要给本侯丢脸,知道吗?”
惜雪刚想顶回去,又听到耳边多了一句:“不过输了也没关系,本侯将傅司辰的手打断给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