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细密而绵长,轻轻拂过悬崖边那几座军绿色帐篷,发出沙沙的声响。
蒋遥与秦梦霜并肩而立,林至信从后面给她们撑着伞,三人的身影在帐篷的灯光下仿佛是一座坚实的大山。
秦梦霜轻轻抬手,拂去蒋遥肩头的一抹水渍,眼中满是柔情与坚定,“以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刚离开妈妈的肚子就被坏人带走了。”
她轻轻抚过蒋遥额头的碎发,温婉的双眸溢出层层叠叠的母爱。
“可是现在你回到了妈妈身边,我绝对不会再让他伤害你一分一毫,与罗劲之间的纠纷,一码归一码,他要向我讨公道,那我的女儿平白无故受了二十多年的苦难,我也要向他讨一份公道。”
说完她紧紧握住蒋遥的手,然后将目光落在林至信身上。
“阿信,你爸爸和两个哥哥已经被罗劲抓了,你不能再有事,罗劲点名让我和遥遥进去,你就在外面等着吧,听话,林家不能全军覆没。”
林至信心中纵使翻涌着千般不甘,却也只得在秦梦霜坚决的目光下,勉强按捺住那股直冲云霄的怒火,守在外面。
以他的性子就是直接闯进去乱杀一通,直接把人抢出来,不管里面是谁,打就完了。
可是秦梦霜不许。
有过上次在游轮上的交锋,她深知罗劲的危险,她不能拿自己丈夫和两个儿子的命做赌注。
他们现在面对的是未知的深渊与潜藏的危机,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
除了按时赴约,她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蒋遥轻轻拍了拍秦梦霜的手,给予她无声的力量,眼中闪烁着坚定与安慰。
两人刚走到帐篷门口,里面就传出一声沙哑沧桑的声音。
“来了?请进!”
“······”
秦梦霜和蒋遥对视一眼,缓缓撩开了帐篷那略显厚重的门帘。
一股温热而略带沉闷的气息瞬间涌来,伴随着淡淡的烟霭缭绕,为这狭小的空间平添了几分朦胧与神秘。
蒋遥的眼眸在初时的迷离后迅速调整,穿透这层薄雾,终于清晰地捕捉到了圆桌旁那抹沉静的身影。
那抹身影身着一袭深邃如夜的黑色连帽卫衣,如同外面下雨的黑夜,将他周身每一寸都神秘地包裹。
卫衣的帽子轻轻垂落,遮掩了上半张脸庞,只留下一抹不易察觉的轮廓,在昏暗中勾勒出一丝孤傲与疏离。
他背对着众人,坐立于光影交错的边缘,
“罗劲?”
她轻声试探。
“好久不见啊遥遥。”
沉闷的声音令蒋遥浑身一僵,竟然真的是他!
“你竟然没死。”
蒋遥的语气瞬间变的寒凉,好似直接坠入深不见底的冰窖。
“呵呵!”
罗劲冷哼一声,“顾彦期的飞机被炸弹击中,他在最后一秒跳机,在被爆炸的气浪打晕的最后一秒打开降落伞,落地时摔坏了腿,他都没死,我为什么要死,我的命难道就比他的贱吗?”
蒋遥一时没有听懂他说的什么,微微蹙眉看向身旁的秦梦霜寻求答案。
“什么飞机?他在说什么?”
秦梦霜拍拍她的手,“回去妈妈在和你解释。”
“罗劲,别说这些题外话,你让我来我来了,我的家人呢?”
她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林立峰和她的两个儿子是否安全。
罗劲闻声,缓缓旋过身来,动作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缓缓摘下了覆于头顶的帽子,仿佛是揭开了一段尘封的记忆。
随着帽檐的滑落,一缕微弱的光线悄然探入,映照出他头顶那片荒芜之地——曾经繁茂的黑发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烧伤痕迹。
而他脸上的皮肤,如同历经风霜的古老地图,沟壑纵横,从宽阔的额头蔓延至颈项,没有一处肌肤能幸免于难。
凹凸不平的疤痕共同诉说着一段关于过去的故事。
不仅如此,他的眼睛也因为烧伤的原因改变了原来的轮廓,看上去更加的阴森恐怖。
甚至连声音,都没了以往的清亮,阴沉沙哑的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低吟。
蒋遥见状身形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脚步向后轻挪了一步,那双琥珀般晶莹剔透的眼眸中,悄然涌上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惊惧之色。
当然秦梦霜见状同样也是深感恐惧,两人紧紧牵着手,互相给彼此做依靠。
可是蒋遥往后退的动作还是刺痛了罗劲的眼眸,他左右动了动脖子,眸光刹那间变得充满了杀气。
“怎么?看到我这个样子很害怕吗?我变成今天这样,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你们哪来的脸害怕。”
“你们林家是儒商世家,本来应该不是我的对手的,却不想中间被顾彦期那个狠厉的家伙掺了一脚,他比你们家的人都有手段,把我也害惨了,不过他伤了腿,站不起来了,也算是报应!”
随着他说话的幅度,布满疤痕的唇角一开一合,像极了一个假人在说话,令人看了头皮都炸起来了。
蒋遥咽了下口水,眼神闪烁着忐忑的光线,她壮着胆子说道,“按照你说的,都是报应,我与家人生离二十二年是报应,顾医生伤了腿是报应,你伤成这样也是报应,既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绑架我的家人,难道还要这报应继续循环吗?”
“罗劲,”秦梦霜轻叹一声,“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认为你母亲的不幸与我有关,那就我来偿还,放了我的家人。”
她已经做好了和罗劲同归于尽的准备,可前提是她要看到家人都平安的出现在这。
罗劲狰狞的脸上扯出一抹阴惨的笑容,“可是,你们的报应还不够!”
他要的是他们家破人亡,而不是劫后余生。
随着他的手轻轻一扯,自他身后缓缓落下一块与帐篷同色系的幕布。
而那幕布垂落后,露出一桌已经摆放精致的饭菜。
“来吧,最后的晚餐,一起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