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兮兮的席子上,头对脚睡觉。那些席子估计那么多年都没换过几次吧……
蓦然,简禾的思绪中断了两秒。
她刚才在说什么?
凭借已有的记忆,她能肯定——自己从没未踏足过古战场。别说是潼关,就连?陇这个小地方她都没来过,又怎么会知道潼关西边的城楼可以住散修?甚至还知道连里面铺了席子,连布局都依稀能画出来……
这些详细到可怕的信息,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的?又为什么会这么理所当然、自然而然地说出口来?
系统:“宿主,如果你想起了什么,有可能是因为任务到了终段,你记忆的闸门开始有点松动了。”
简禾一愣,隐隐有些激动:“你的意思是,这些没前没后、莫名其妙的片段,有可能是我丢失的记忆?”
系统:“我无法判定。对一个陌生地方产生了即视感,有可能是因为你亲历过那儿,也有可能是你这段时间日思夜想,对那儿产生了幻想而不自知。”
简禾眉毛微微一动,没有作声。
唉,现在想也没用。等她去到潼关,亲眼看看那些地方跟她想象的是否一样,不就得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时不时地,就有枯枝不堪积雪的重量,被压垮在地。山风若鬼啸狼嚎,活像是恐怖片的开场。
简禾发愁。
针无两头利,她借了这个身体复生,也就意味着永远失去了傀儡的杀戮天赋。什么“手撕魍魉”、“脚踢魔兽”是想都别想了,关键时刻不拖后腿就该烧香拜佛了。
好在,距离她一米处就坐了个大佬,天塌下来也不用怕。
就在这时,车顶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且沉闷的“咣当”声,犹如平地炸响的惊雷!
简禾毫无防备,悚然一震。夜阑雨亦是倏然抬头。
不知恰好砸到他们的马车上的是什么东西,居然把平整的顶部也撞得微微凹陷了一块!
不祥的阴影笼罩住了简禾的心头。
九州的马车多以坚固且轻薄的材质制作,就连魔兽也不能一口撕咬开来。以这个能砸弯车顶的冲击力,如果掉下来的是个活物,早该死了。然而,她却能听见,就在薄薄的一层顶盖之外,清晰地传来了一阵骨节的“咔咔”响,以及湿润黏腻的爬行声。
简禾强自镇定,可仍是颇为紧张,绷紧了神经。
不论来的是什么,来者不善。能那么精准地找上他们,这东西一定已经跟了他们老长一段时间了。并且,在它看来,现在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系统:“宿主,来者的确不善,请不要离开夜阑雨身边。”
倏然,窗外有一个腥臭的黑影飞速掠过,湿冷的风隔着帘子拂了她的后颈一下。
白天时可以趴在上面看风景的窗,如今却好似成了一个地狱的入口,随时会冒出个东西,把她拖出去分食。
简禾:“……!!!”
头皮炸开了一阵麻意,简禾想也不想,当即就是一个鲤鱼滚,疾如闪电地窜到了夜阑雨身边去,死死地缠住了他。
平时她未必会这么不淡定。奈何,如今没了视力,睁眼一摸瞎,而最可怕的,恰好就是这样的情况。
夜阑雨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先下来。”
简禾鸵鸟一样缩着,假装没听见。
夜阑雨道:“下来。你这样我动不了,坐我后面去。”
简禾:“……”
她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原来,方才在情急之下,她如同一块被弹簧发射过去的牛皮糖,不仅双腿锁住了他的腰,双臂亦紧缠着他的上半身,密不透风地紧贴在了一起。
简禾:“……”
她老脸微红,讪讪地松开了手。夜阑雨怪异地扫了她一眼,趁此机会,与她换了个姿势。简禾求之不得,连忙在他背后坐下。
夜阑雨任由她贴着,面沉如水地撩开了长帘,凝神一看。
前方是空无一人的幽黑丛林,油灯的火光将雪地照得一片幽蓝。枯枝落叶横插在雪中,还能看到冻僵的动物尸体。百米之远,一株枯死的大树倒了下来,拦住了路。
很寻常的景象,然而,两匹马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地在原地踏雪,不肯向前,好像是连前面的林中也藏了个可怕的家伙,动物的本能……在阻止它们继续向前。
乳白色的浓雾从林中逸散而出,掺杂着奇异的鬼魅之气,须臾之间,就笼罩住了这辆马车。
忽然,一滩粘稠的东西从车顶砸下,落在了车夫的蓑衣之上。
浓黑如墨汁的液体瞬间蒸发,两条蜷曲而肥腻的尸虫扭动着身子,不停地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里钻动——那是一颗惨白的眼球。
简禾啥也看不清,问道:“什么东西?”
夜阑雨眸色一暗,道:“袭路尸。”
还一来就来了两只。
这玩意儿,虽然名字里占了个“尸”字,却与丧尸相差甚远,比后者要高级得多,乃是由山谷之中的死气遇邪所凝聚而成、专门袭击夜间行路人的一种魍魉。
一开始,它只是一坨软而无形的、像水母一样的东西,吃的人越多,形体就越充实。不得不提,这东西吃人时,不会把全个人都吞掉,而会恶趣味地留下受害者的某个部位,挂在自己身上,有可能是眼珠,有可能是手指,也有可能是脸皮……故而,远远看去,袭路尸是一种形似于四不像的怪物。
正因它的这种特性,在缠斗时,绝对不能用剑去捅,否则,堪堪地挂在它身上的人体部位就会散落出来,尸虫将伺机钻入近身作战者的眼耳口鼻之中,杀人于无形,是一种十分棘手的魍魉。
犹记得,在其中一个失败的任务中,简禾曾经混迹在一支商队之中。就因为不懂这个而吃了个大亏,险些连命都捡不回来。
一般的袭路尸撞到马车上也该散架了,怎可能还在马车外壁爬来爬去。看来,接近古战场的地方,连魍魉邪物也比外面的要来得可怕。
好在,就算袭路尸再棘手,也还是有个克星的——杀人于千里之外的傀儡术。
夜阑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反手关上了窗户,剑刃削掉了烛火,同时将帘子挽起,让马车不至于变成一个幽闭的密室。
袭路尸与扑火的飞蛾很像,虽然能被火烧死,可也很容易被温暖的地方、活人、阳气、火焰等物吸引来。
蜡烛一旦熄灭,这片荒野之中唯一的一处亮光也消失了,浓重的黑暗仿佛要吞噬掉他们,简禾的心砰砰直跳。
那阵悉悉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