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近。
简禾:“……?”
夜阑雨兜里是挺有钱的,但总不至于在这么远的地方也有房产吧?
正纳罕着,却见马车一路穿过了小镇,朝着山路而行。简禾随意地往外看,只见山峦之上,红褐色的土壤裹着砂石滚落,汇入了几欲断流的枯竭长河之中,一派苍凉之意。
不知走了多久,已远得看不见一丝一毫的人烟了,幽幽深山之中,才露出了一座独门别院的山庄。
马车越发靠近,它的轮廓便越发清晰。
此宅依山傍水,地势险峻。高墙绵延,望不见尽头。青瓦红门,气势恢宏。然而,都掌灯时分了,却无一丝一毫的灯火与人声传出,上空寂静不已。
门上牌匾破旧,边角开裂,勉强看得出一个篆体的“袁”字,屋檐下结了一层雪白色的蜘网。显然是座荒废依旧的空宅。
简禾:“……”
虽然只能看个大体轮廓,但这地方……怎么有点儿不对劲?怎么看怎么像鬼屋啊喂!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里面的人呢?”
“死了。”看到简禾双目微睁,夜阑雨想了想,续道:“于半年前被仇家所杀,一家老小,无一人逃脱。”
简禾吃惊道:“那你还住在这里?”
这是座凶宅吧?听上去就不吉利。
“大概在三个月前……”夜阑雨回忆了一下,平静道:“有夜归猎户常在附近听见了怪声,循着声音找来,发现就是这座废宅中传出来的。”
简禾:“……”
喂!为什么突然就开始讲鬼故事了!
即将消逝的晚霞中,夜阑雨双目微眯,宛如鬼魅,轻轻道:“既有女子苦楚的歌声,亦有孩童玩绣球的嬉闹声,偶尔还会听见有个男人在不断重复‘在哪里、在哪里’这句话,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某日,有个醉汉大着胆子爬上了墙头,那片黑漆漆的残垣断壁中,他还真看见了一个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里面。”
简禾的心都悬了起来了,紧张道:“然后呢?”
“醉汉以为有人在装神弄鬼。也是酒壮人胆,他骂了几声,便跳下了墙,想要出气。”夜阑雨漫不经心道:“然而,他刚掰住那人的肩膀,把人扭了过来,却发现这男人——没有头。他一直在找的,就是自己的头。”
简禾虽然与怪力乱神之物打交道多,可不代表她就能完全免疫。而夜阑雨说得绘声绘色,阴森的气氛营造得恰到好处,简禾的后颈凉飕飕的。
见夜阑雨还一脸意犹未尽,简禾警惕地捂住了耳朵,道:“我不听了,你吓唬谁呢,这个世上又没有鬼!”
“吓唬你?”夜阑雨微微一怔,瞧她像只炸起了全身毛发的仓鼠,忽然勾了勾唇,露出了今日以来第一个真心的浅笑:“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何住在这里么?”
简禾懵了懵,道:“啊?我是这么问了没错……”
“世上无鬼,那日醉汉所见的无头男人,估计是酒后幻觉。然而,经此一役,闹鬼一说彻底传开。不说外乡人,就连是本地人,也会绕路而行。所以……这里很安全。”夜阑雨一本正经地说完,马车恰好停下。
府门应声而开,一男一女的两个傀儡立在了门边行礼,举着的纸灯笼在夜色中晃晃荡荡,幽幽发亮。
简禾哑口无言。
敢情大佬你铺垫那么长,就是为了说明这里“很安全”?这是什么恶趣味啊啊啊!
夜阑雨道:“你先下车。”
“下就下,我先选房间。”简禾挪到了马车边去,滑了下地,却因车中太暗,衣角不慎勾到了那傀儡车夫压在门边的长剑。剑刃还出鞘了小半寸。
雪花四起,简禾微惊,连忙蹲下去拾。摸了一下,才摸到了剑柄。
原本以为这种普通的道具是很轻的,谁知道剑鞘都是实心的,不知是什么材质,似铁非铁,沉甸甸的,单用一只手居然还捡不起来。
简禾略有些吃力地把剑放回了车上,用了一点劲儿,才把剑刃推了回去。
这一串的动作,自然没逃过夜阑雨的眼睛。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两个傀儡在他耳边禀告了这几日发生的事儿,夜阑雨心不在焉地听完,它们便攀上了墙壁,隐藏于树影之中了。
天色渐暗,整片林野都笼罩在了一层虚虚的蓝光中。夜阑雨拾起了傀儡车夫的那把长剑,又看向了帘子破口的接续处,思索须臾,忽然一震。
他终于发现怪异之处是什么了。
今日,她说——因为他将霜梧扔了出去,她只能转用傀儡的剑去划开帘子。
当时听觉察不出来,现在才意识到这句话的问题——前半句与后半句根本没有因果关系!
刚才也看到了,拔出车夫的剑对她来说并非易事。如果要在帘子那么高的位置划一道,须得完全站起身来,双手并用才能做到。如果她能用这把剑划开帘子,就说明她当时并没有被他压住,是可以自由活动双臂的。
矛盾的地方就在这里。如果她没有被压制住,为何不直接用手掀起帘子,而要大费周章地用一把对她来说过重的剑代劳?
更何况……
危急时刻,同车之人突然发狂,她有那个时间拔剑,为何不直接夺门而逃?难道“逃跑”不是最本能的反应吗?为什么要留下来,选择了把帘子割开?
这个反应,放在知晓他秘密的小禾身上,是完全说得通的——她知道只要让光洒进来,就能遏止他的反应。
可这个乔迩,分明不知道他的弱点,却还是选择了留下来,还恰好用了正确的办法来让两人都摆脱困境!
迷雾一般的困境霎时找到了突破口,夜阑雨喉结上下一滚,捊起了袖子。
长袖之下,霜梧宛如一道柔韧的缎带,绕臂数周。落入他手,剑刃绷直,银光铮亮。
原本只是为了看清楚一些帘上的细密针脚,看看有无新发现。凑近时,在剑刃的寒意之中,有一缕柔软的丝线若有似无地搔刮了他的侧脸一下。
夜阑雨侧头,眯眼一看,陡然愣住了。
被剑光所惑,很多人都不知道,霜梧的剑刃,其实并不知平滑的。实则有许多肉眼所不能看见的小机关和小纹路。
这让它无法与真正的长剑媲美,与同等级的仙器硬碰硬时,剑身可能会被砍断。但同时,也给予了它前所未有的柔软性和灵活性,可藏在身体任何地方。
而现在,那耀目的剑身之上,竟勾住了一条小小的金丝,细若秋毫,若非触到了他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