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确是阉人这件事,只有沈戮知晓。
当年朝堂政变,魏家是鲜少愿助沈戮与霖妃对抗群臣的一方。以至于在护霖妃逃离出宫的时候,魏确遭锦衣燕山卫暗算,这一暗器出手,到底是伤了根本,除了魏家与在场的沈戮,旁人都是不知这隐秘。
而沈戮回朝后杀皇后、斥群臣,亲手提拔了魏确做刑部侍郎,也算是回报了当年的恩情。
在听闻东宫太子将容妤嫁给魏侍郎为妻后,不止是太后诧异,连皇帝也不懂沈戮这一举动了。
“东宫真的把容家女儿送去了刑部侍郎的府上?”
皇帝惊讶地从御座上站起了身来,将此讯禀告来此的宦官赵骅赶忙回话道:“回禀陛下,此事在宫里已不算是稀奇了,听说昨日就已经送人过去,容家女儿如今已算是半个孤女,与南殿侯爷和离后,又失了父亲,剩下她那母亲和幼弟还要仰仗着她,魏侍郎肯娶她做主母,老奴还真觉得魏家胸襟宽广呢。”
皇帝这才慢慢地坐回到暗绣龙纹的御椅上,他蹙眉道:“可不听太子来与寡人提及过此事,他竟私自擅作主张,容家女儿好歹也是贵女,此举倒显得是皇家将她匆匆打发出了后宫,恐怕要被百官非议!”
赵骅躬身道:“回禀陛下,这事似乎是容家女儿情愿的,定是觉得东宫不能久留,寻一良人倒也合情合理,更何况,太子妃已入了东宫,她若再赖着不走,群臣更要对太子心存疑虑了。”
皇帝沉沉吐息,点头道:“这话不假,太子是考虑了太子妃的心思,倒是做得对。只盼他能快些诞下一子,如此一来,太后那边也就不敢再有肖想。”
话到此处,赵骅忙道:“回禀陛下,老奴还听东宫有一喜事。”
“讲。”
“是今早上传来老奴耳中的,据说,太子将容家女儿送走之后,便连夜收了一个丫鬟做通房。”
皇帝蹙眉:“太子妃才入东宫,他怎急着纳了新人?”
“回禀陛下,实在是那通房不得不收了。”赵骅神秘道:“那通房,已怀了身孕。”
皇帝闻言一怔,不敢置信地蹙起双眉,“东宫里的丫鬟?孕身几日?何等姿色?”
“倒是个不算起眼的,听东宫里的人传,那丫鬟已经怀了近三个月,是在太子妃入宫之前就得了宠幸。”
皇帝神色变得有些复杂,“看来是抢在主母之前有了庶出,但庶子也是子,孩子生下,封个侧妃便是,也能子凭母贵。”说到此处,皇帝苍老的脸上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是件好事,七个月后,尘埃便可落定了。”
想来容妤突然就从刑室里被放了出来,还是亲自被沈戮送到了前来接应的魏确手上,这令柳心珠觉得其中十分蹊跷。
听沈戮那意思,是怕容妤和沈峤的“误会”惊扰到了圣驾,才赶忙将人送去了东宫外头。
“只当是一桩误会了,皇嫂既已认下,从了她再嫁的心思便是,何必赶尽杀绝呢。”沈戮此话颇为深情厚谊,柳心珠倒是觉得容妤离开了东宫,也能令她心中踏实。
只不过,她脑子里总是回想起容妤早膳的那一顿红枣枸杞羹,隐隐地觉得是沈戮想要保护他的这位皇嫂。
直到东宫一个名为如玉的宫女怀有身孕的事情传出,才真令柳心珠坐不稳了。
“竟然已快三个月了?”柳心珠又惊又恼地看向了面前的沈戮。
他也不是来和她商量的,更像是知会她一声罢了,言语里不乏无奈道:“我亦没料到会是这般,可到底怀了我的骨血,也不能不给名分,而你此后也能多个妹妹,住在东宫之中也不会过于无聊了。”
柳心珠心里愤恨,嘴上又不敢与他顶撞,她猜想是自己病着的那段时间里他与那个如玉鬼混,这才得了孽种!
“殿下言重了,通房而已,便是有七、八个,也是不足为奇。”柳心珠强压怒火地挤出一抹笑意,“倒是不曾见过这妹妹,能让太子动情,必定是个美人。”
沈戮便将如玉传了进来,要她拜见了太子妃,从此换柳心珠为姐姐。
但不觉得这个宫女的姿色有多出众,柳心珠自认自己的容貌更胜一筹,也就得意起来,再加上自己出身显贵,小小宫女自是卑贱如尘。
如玉欠身行礼,笑容得体地同柳心珠问候道:“姐姐好。”
柳心珠皮笑肉不笑地免了她的礼数,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上,眼神闪过一丝狠戾。
沈戮则是起了身来,同如玉亲昵地交代一句:“往后要听你姐姐的吩咐,只要你足够乖顺,她便不会亏待你,待孩儿生下来,也要唤她一声娘亲,你可要分清大小才是。”
如玉乖巧地颔首点头。
待沈戮离开后,柳心珠就变了脸色,同自己身旁的箬姮使一眼色,箬姮立即气势汹汹地冲向如玉,抬手一推,本想将如玉推倒在地,谁知却被如玉躲开,害得箬姮自己摔倒在地上。
“你——!”箬姮愤怒地瞪着如玉。
如玉却俯视她道:“我可是怀着太子殿下的骨血,你若不小心待我,这腹中胎儿若有了闪失,你可赔罪不起。”
箬姮吃了亏,委屈地看向柳心珠。
只见柳心珠从椅子上缓缓起身,她迈着莲步走向如玉,轻笑道:“勾引了殿下,你很得意嘛。”
如玉轻笑道:“妾身从不敢勾引,奈何殿下一心对妾身有意,又怎敢回绝殿下一片真心呢?但姐姐放心,妾身只想安稳生下腹中孩儿,绝不会与姐姐争抢殿下。”
“争抢?”柳心珠冷下脸,“凭你,也配?”
“自是不配。”如玉低眉顺眼地垂下头,“便请姐姐通融,善待妾身母子。”
柳心珠死死地盯着如玉的小腹,她心中骂着:才走了个容妤,又冒出来个有孕的如玉,一个个的,都是不想她好过!
“妹妹不必担心。”柳心珠探出手,狠狠地捏住如玉的手腕,“东宫里都是凭本事活着的,你想安稳地产子,也得自己有本事才行。”
如玉莞尔一笑,似是不惧柳心珠的威胁。
这令柳心珠的怒意又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