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光景像一副逐渐褪色的画卷,从车窗中向后掠去,两侧的建筑高度也变得越发低矮。
苍翠的树木伫立在道路两旁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样子,但在寂静的夜里,它们就成了有压迫性的漆黑巨影。
这次的车并非通往华冠路,而是向着郊区的方向驶去。
金丝边眼镜男有些凝重地坐在林霁元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他视线一路看着窗外,好像恨不得亲自下去推着车来跑得更快一点。
与上次见面时的矜持不同,这次刚走出煌城的包厢后他就做了自我介绍,林霁元终于知道此人名叫迈克。
眼看着迈克这幅紧迫的样子,又联想到他前后变脸的态度,林霁元心里不禁有点发毛,他试探着开口问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啊?”
“哦,去封家在近郊的一幢庄园。”迈克连忙收回探向窗外的灼灼目光,转过头来回话,“少爷他……在那里休养,正急着要见您呢。”
“他怎么自己没来找我,是还生着病吗?”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迈克咬紧牙关,十分勉强地维持着礼貌的笑,“主要是,少爷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如果能见到熟悉的朋友,和朋友多交流交流,一定能好转不少!”
“呃……他为什么不在家里修养,要来郊区这边的庄园呢?”
“……这边风景好,空气好,安静且无人打扰,更有助于少爷养好心情。”
明明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后座和驾驶舱之间也拉上了隔板,迈克却仍没有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意思。
林霁元本来想聊点更深刻的话题,比如封初懿的怪物本体到底是什么,封家为什么对祂抱持那样的态度,他那一晚上撞见的凶杀现场是什么情况,凶手的目的和身份又是什么……
但见迈克这幅粉饰太平的样子,他便猜到不会得到答案,也只有皱着眉应了句“好吧”。
车子的行驶速度很快,林霁元肉身体感是肯定超速了,但又一直没有警告响起,所以他也拿不准。
到达目的地时不过才过去一个小时出头,看一眼手机,现在恰好是零点时分。
亮着的屏幕上还有好几通未接来电的显示,没有署名的那些都是封家这边给他打来的,他把手机从煌城换衣间的衣柜里取出来时就看见了。
还有一通署名为白嘉言的未接来电,时间是五分钟前,手机静音他没接到。
林霁元看了眼响铃时长,23秒,他没有打回去,直接收起手机和迈克一起下了车。
从远处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庄园本身,而是那一道高耸的围墙。
墙体由深灰色的石砖砌成,墙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纹路,看起来非常厚重坚固,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围墙正中央的大门则是一扇铸铁门,色调同样低调沉闷,恐怕两个人合力才能勉强推开。
林霁元才一走进就感觉到了压力,他觉得这里比起郊外庄园,更像是精心打造的监牢。
也是灯光昏暗,靠近后他才发现“监牢”外还当真有驻守的“卫兵”——熟悉的墨镜熟悉的西装,只是眼熟的装扮之外还多了一些塑料似的外衣,又是那群封家特色黑衣人保镖,不是同一批人,也是同一个组织。
他们的样子倒还真是唬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全副武装,冷漠得如同机械,但细看又分明觉得他们似乎有点紧张。
除了这些看上去在站岗的保镖外,大门边还站着几个人,他们见到林霁元后微微上前迎了上来。
林霁元注意到自己最初接触过的那名保镖头头也在,据说他只有代号没有姓名,叫零六,简直像是古代贵族训养的死侍。
仔细想来封家要是回到古代又何尝不是皇族,而封初懿那个身份代入一下,就是太子……不对,是皇太孙,封家貌似是老爷子掌权。
至于零六旁边的另一个男人,想必就是另一名皇太孙了吧?
他的眉眼和封初懿有一点像,但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体型也不是那么瘦高,而是略微有一点点富态的圆润,年纪看上去大约在三十五上下,实际应该更大一点。
凭长相几乎就可以确认这是零六之前和他介绍过的,比封初懿大了十七岁的哥哥,更何况此人身上还有一种久居高位的气场,和那些在商K包厢里抽烟喝酒的“大老板”们都不一样。
但他此刻看起来貌似不太体面,脸上那些剐蹭和青紫是什么啊?怎么挂彩了似的?
“林先生。”
疑似挨打了的封家大哥向他打了声招呼,他的眼神相当严肃认真,好像还有一些隐约的敬佩。
“呃,您好。”林霁元有点迷惑。
封家大哥冲他点点头,打过招呼后就省去了一切交流,直接让人把门打开。
那扇铁门果然需要费力才能拉开,两个保镖合力牵引也只出现了那么一个窄窄的缝隙,仅供一个人侧身通过。
林霁元正处于云里雾里中,就被身后不容反抗的力量推着塞进了小缝儿里。
“……?”
这可不是什么合乎情理的待客之道!
怎么像在传说中被诅咒的房子前上贡祭品一样?
林霁元正惊诧呢,可他骤然被送入围墙之中,都还没站稳,人就飞了起来!
腰上忽地多了一股熟悉的束缚之力,紧接着他人就开始瞬移,这等意想不到的刺激和惊吓令他忍不住叫出了声。
他刚被动进入庄园,甚至没工夫打量周围的环境,整个人已经被早就伺机而动的巨大触手缠了个满,硬硬生带着他“飞”进了建筑之中。
匆匆瞥见几排断裂的白色石柱,非常有古希腊遗迹的韵味。
他未能细看便秒速被送入建筑里,也就是庄园的房屋主体。
触手帮他站稳后也没有松开对他的束缚,甚至还有更多触手靠近过来试图触碰他的身体。
被放到仅存的空地上的林霁元惊魂稳定,他能看到墙壁上满是被砸过的痕迹,天花板上只挂着一根断掉的绳子,想必吊灯也早被拆了,目前只靠壁灯来散发光亮。有一些碎石料堆成小山,房子里就是纯纯的战损风。
而他能够收入视线中的室内风貌其实不多,因为绝大部分空间都被触手占满了!
从未见过的巨大触手,几乎每一根都有一人粗细,它们无序地延展扭动,每一根都如同独享生命的深海动物,它们不再透明,而是呈现浅淡的灰和紫,偶尔还能看到幽光在吸盘间闪烁,仿佛某种未知的符文正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