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县多山,人口万余1200余户,有田9000余亩。
其中大部分田地掌握在士人手中,因此百姓过得并不富足。
县衙能收缴到的赋税也仅有两千余石。
古县的田地集中在城南城北两个方向,东西也有少量梯田。
高拂今日的目的地便是城南。
城门外,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马车内,高拂透过开窗看着官道两旁的田地暗自出神。
古县早已普及占城稻,一年两熟。
如今临近夏种,田地里三三两两的百姓正在施肥。
所用肥料正是用河泥、粪便、粉碎秸秆草料堆叠发酵的生物肥。
这些百姓,男女老幼都有,大多粗麻布衣,衣衫褴褛,身材瘦弱。
通常成年男子挑肥,老人、女人、小孩翻地。
高拂从小便学习“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诗句,接受的教育也告诉他农民的辛苦。
他同样也见过现代社会的农民种地秋收的场景。
但眼前的一切,都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没有农业机械,没有耕牛,甚至连一把像样的农具都没有。
这些田地大多数也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租种的乡绅士人的。
宋人种地可没有农忙的概念。当时的百姓已经知道‘精耕细作’的道理,他们需要一年到头忙活在田地里。
为的便是收获时能多收些稻谷,期望多收的几粒米让自家人活的好一些,至少不会饿死。
但往往事与愿违。
这或许便是封建社会的悲哀吧。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些诗句或许都是真的?他不知道,他还没来得及见到。
但看这些百姓的状态,大概率是真的了。
“少爷,少爷,到了!”
云娘的轻呼将高拂自沉思中拉了回来,这才发现,他们到了一处三岔口,四面均被广袤的田地包围着。
“下车吧。”
“啊?”云娘一声惊呼,可爱的琼鼻嗅了嗅:“少爷,真要下去啊?这里好臭啊!”
高拂一阵轻笑,此时田地里到处是挑粪的百姓,气味能好闻才见鬼了呢。
云娘虽是丫鬟,但自小便进了官宦之家,受不了倒也正常。
“下!少爷来不就是为了看看百姓们施肥的吗?”
“这好吧”
"云娘若是不习惯,便候在车里。"
“不!我要跟着少爷!”
高拂哈哈大笑,掀开门帘,下了马车。
田地里一片忙碌的景象,挑目远视,百姓们如一只只蚂蚁正辛勤劳作着。
“小娃子,让一让哦,莫污了身子。”
这时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高拂转头看去,却是一位带着草帽,佝偻着身子的老农正挑着肥自他们身边经过。
“老丈等等。”
“小娃子有啥事啊?”
“倒没什么事,就是没见过种地,想跟着老汉去田地里见识见识。”
“哦,都是县里来的读书人吧?”老汉眉头一皱:
“种地有什么好看的,这肥料可臭得很,你们几个小娃娃能受得了?还是算了吧,莫耽误老汉干活。”
“老丈放心,我等就在田埂上看着,绝不耽误您干活。”
老汉沉默了片刻说道:“那可说好了,不能耽误我干活,提醒你们一句,地里可不干净,若污了你等的鞋,可不能找老汉赔啊。”
“那哪能呢!”
“行吧,我的田不远,你们要看就跟过来吧。”
老汉说完便挑着担子在前面引路,高拂等人则跟在身后一起向对方所指方向而去。
临到近处,一个穿着肚兜子,四五岁的小男孩歪歪扭扭地跑了上来,稚嫩的童声自他的口中发出:
“爷爷!”
“哎!乖孙子,莫再靠近了,爷爷身上脏!”
“爷爷你去了好久,孙儿都等着急了。”
“乖孙莫急,爷爷还有些活没干完,等爷爷干完了,便带乖孙回家,爷爷给你做米粥吃。”
“真的吗爷爷?米粥可好吃了,孙儿最喜欢吃了。”
“那你便在田埂上好好坐着,等爷爷干完活可好?”
“好的爷爷!”
爷孙两人的对话令高拂心中有些堵得慌。
此时的百姓收获的稻米大多不是自己吃的,除了交粮纳税,如有剩余便会卖掉,换成更便宜的杂粮小米。
平日里都是加些麸康野菜熬成粥吃。
所谓吃糠噎菜便是这么来的。这还是好年景,碰上灾年,连这些都吃不上。
“老仗今年贵庚?家中有几亩地啊?”
“老汉我六十有一了。家中薄田三亩。”
“为何田里不见您儿子?这么多地都靠你一个人种吗?”
“年年打仗,都死光咯。家里除了老汉便只有这个小孙子了。”言语间,老农的眼角不禁湿润了起来。
高拂闻言默然。
古代61跟现代人的61可不一样,宋代人的平均寿命只有40岁左右,这老农算是难得的高寿了。
本是儿孙满堂的喜事,奈何兵灾不断,只落了个老小。
“小娃娃,可不能跟你再聊了,老汉还要早点忙完地里的活带孙子回家呢。”
“好,您忙。”
高拂沉默地看着老农在田里忙碌,大虎则自怀里摸出了剩下的两个肉包子递给了小孩。
众人皆默默不语。
一直到老农泼完粪,开始翻地,高拂才再次开口。
“老丈,您这么翻可不行啊!”
"哎哟,老汉我种了一辈子地,还要你个小娃娃教?"
“真的!生物肥要深埋15到20公分,避免阳光直射晒死了里面的微生物,那样便失去了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