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澜嗅出了八卦的味道。
钟鸣鼎食之家内藏污纳垢的事情可不少。
男主人四处留情,脾气强横的女主人也会养些面首伺候。
还有些亲戚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伦理大戏。
林芷澜估计韩青羽被韩家隐藏身份,从不对外公布还有这个儿子,无非也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原因。
不过,韩青羽和韩经韬是双生子啊,都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没道理说一个能推出来当世子、和皇室定亲,一个连正儿八经的身份都得不到。
况且,大梁没有“双生子是凶兆”的胡扯说法,有着天大福气的人才能怀上双胎呢,平安诞下更是了不得的事。
威远侯府,好反常。
林芷澜竖起耳朵道:
“嗯,你的身世对案情很重要,请你如实招来,速速细说。”
韩青羽说:“你们卷起我的袖子看看便知。”
姜烛犹豫了一下。
林芷澜则是断然回绝:
“才不要,谁知道你还有什么鬼点子。”
韩青羽也不恼。
举起被镣铐束缚的手,伸直举起,抖了抖,袖子自然而然地落下,露出触目惊心的皮肤。
没有一块好的皮肉。
新伤叠旧伤,新疤累旧疤,层层叠叠的,导致皮肤如同树皮一般可怖。
林芷澜忍着视觉冲击细看,询问道:
“是谁砍的你?不对,这看起来又不是寻常的刀剑伤。”
姜烛辨认了一番:
“有毒蛇的咬伤痕迹,还有蜈蚣、毒虫、蝎子……”
他不由拧眉,连刑狱司都不会下这么恶心的手段。
能使出这种法子折磨人的都是绝顶大变态吧。
联想到韩青羽话中对威远侯的恨意,姜烛问道:
“我猜,是威远侯对你下的手,对吗?你参与谋逆之事,正是想为韩家招来灭门之祸,所以,你才会为那些人制造毒药。”
“东伯侯英明。”
韩青羽照旧是挂着笑的,越看越悲凉。
林芷澜口气一软:
“你要报复威远侯,大可以选择别的手段,为何要害那么多人呢?
法网恢恢,按照大梁律典,你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你自己也是活不成的。”
韩青羽歪头,看似懵懂道:
“准嫂子殿下,你说的好像很对,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讲的道理,我都听不懂哎。
我从刚出生开始,就被韩老登当做是怪物,与母亲、哥哥分开,没吃过母亲的一滴乳汁,没上过一天的学。
在被哥哥偷偷放走之前,我每天就是被毒虫毒蛇咬,被灌毒药,再放血,善啊恶啊的,我都不懂呢。
我只会做毒药。做出了毒药,旁人拿它害人又与我何干呢?”
韩青羽又咯咯笑道:
“若我是个打菜刀卖菜刀的,有人拿了从我这儿买的菜刀杀了人,难道还要算在我头上么,嘻嘻嘻。”
确实,他长着成年男子的面貌,心智如同小孩儿。
可能是由于陆沐筝也是个孩子,林芷澜带孩子的经验丰富。
在姜烛沉着脸懒得陪他鬼扯的时候,林芷澜试着撬开他的嘴,诱哄式问道:
“那你跟准嫂子说说呗,韩老登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呢?他也太坏了吧。”
林芷澜听了出来韩青羽对孪生哥哥并无恶感。
甚至遭到囚禁,也是韩经韬放他出来的,借用婚约说不定能拉近二人的距离。
就是姜烛听着心里不是个滋味。
怎么,她惦记着韩经韬那厮么?
满心凄苦的人,稍微有一个出口,便忍不住把委屈倾泻。
威远侯一直风流多情,在先威远侯夫人怀了双生子的关键时期也没消停收敛过。
先威远侯夫人在孕中受了不少气,忧思郁结于心,郁郁寡欢,食不下咽,导致了生产时出现了岔子。
两个男胎中,大儿子韩经韬是正常婴儿的模样,而小儿子韩青羽瘦得像一只小猫,浑身发青,像是话本子里青面獠牙的妖怪。
威远侯还就真把小儿子当妖怪了,强行让母子分离。
而且,威远侯还听了个偏方,说是用亲骨肉的血化毒炼药能够延年益寿,青春永驻,功力大增,床上金枪不倒。
便罔顾人伦地将幼子囚禁了起来,当作牲畜一般喂毒取血,先威远侯夫人无能为力,终日以泪洗面,最后忧思气绝身亡。
而幼时的韩经韬知晓了一切后,悄悄寻了机会把弟弟放了,可惜那时后宅是后母说了算,韩经韬也人微言轻护不了弟弟,韩青羽便潜逃在外,漂泊经年。
跟江湖上不三不四的人混上了,也懵懵懂懂的,别人让他配啥毒,他就配啥毒,一直流落在外,近些日子才回到京城再和哥哥见上面。
没有善恶,不懂是非。
太恐怖了。
虎毒还不食子呢!
先皇对林芷澜最多也就是不闻不问而已。
遇到了有灾有难民不聊生的年头,百姓们惨到了极点会卖儿卖女,最丧良心的事是“易子而食”。
可威远侯是直接吸食亲儿子的血肉啊!
林芷澜一想到从前在宫宴上还和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打过照面,差一点点侍奉此人为公公,胃部的东西快全呕了出来。
姜烛的脸色也难看得很,饶是见多识广,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见。
或许,正如韩青羽所说,他就只是一把刀。
关键是握刀的人是谁。
姜烛又问道:
“那么,是谁指使你做这种毒药的呢?”
韩青羽笑着讲:
“来头很大的呢,他说,他要一种无色无味让人像睡着了一样死掉的毒药,我要是能做成呢,就帮我弄死韩老登。他说他弄死韩老登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呢。”
林芷澜嘟囔:
“吹牛谁不会啊。他来头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