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宫内，林芷澜正抿着清茶，听到凌美人这话，差点惊得讲茶水喷了出去。
浣衣局是什么地方？
没日没夜地劳作，不仅要洗各宫下人的衣服，连太监们又脏又臭的衣服都要一并清理了。
一般是犯了小罪的人才被罚入浣衣局当苦力。
夏桃随了主子的寡言和忠心，什么样的错误，能被罚入浣衣局？
何况，皇后江芙是个心善的，甚少责罚宫人。
很矛盾的是，凌美人这边确实也不太会惹事啊。
就像是两个已知的好人中硬要选出是谁的不是，很是让人左右为难。
中宫的命令既然已经下了，再去打皇后娘娘的脸不太现实。
林芷澜避重就轻，又奇道：
“这么说来，春杏已经有些时候不在娘娘这儿伺候了？
那当真是奇怪了。本宫是日前在御书房外碰到春杏口口声声说要替美人去请皇上，才想着来美人这儿瞧瞧。”
凌美人却半分诧异也无，青白的手指捏着茶盏，和缓道：
“后宫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是有人要害她罢了。
她再三低调，不生事，也不怕事。
总归是有道稳当的护身符在，那些人奈何不了她。
她与林芷澜并不熟悉，不想交浅而言深。
并且，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如何能赌长公主会与强劲的那人为敌，一定替她做主？
后宫生存法则第一条，无条件相信的人只能是自己。
凌落落成为了梁帝的女人之前，是力压一众男丁，中过秀才的。
用满腹诗书谋略去陪后宫里的女人玩勾心斗角过家家，她还不屑。
林芷澜心知此前她和凌美人打的交道太少，还不足以取信于人，叫她放心地知无不言。
也不急着在一时半刻之间撬开凌落落的嘴。
林芷澜只是叹息着说夏桃也不容易，自己会命人送去些银两上下打点，免得实心眼儿的夏桃会在那被人欺负了去。
避避风头，等皇后娘娘的气消了，再借着宫中每半年的人事调动，不着痕迹地把夏桃调去花房等处做些轻点的活计。
这般打算，是确确实实为凌落落考虑才能想出来的安排。
凌美人神色一恍，这下才露出些不加掩饰的表情，红了一圈，又是道谢，又是感怀：
“多谢长公主殿下了。可叹夏桃跟了我这许多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我的贴身大宫女，也免不了狠狠地遭一番折辱，没享到福，先遭了祸。”
陆沐筝捏着清爽的小茶点嚼嚼嚼，对林芷澜露出狐疑的神色。
说好的皇后娘娘江芙温婉贤德对待下人宽厚的呢！
贴身大宫女，等于是各宫娘娘的脸面，娘家人。
就算小惩大戒，一般也不会对贴身大宫女下重罚。
要是说有不得了的事情，凌美人本人也没受责罚啊。
要说没不得了的事情，可两个贴身大宫女都被贬到泥巴地里面去了呢！
很多在一个环境中封闭着生长的人，容易闭塞，耳目昏聩，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像学生时代大家还没有审美的时候，听谁说某某某是美女，加上起哄的人，就很容易真的人云亦云地觉得某某某就是美女。
然后等长大了看毕业照，才发觉那人分明平平无奇。
陆沐筝长在宫外，所以陪着林芷澜进宫时，觉得处处蹊跷。
嫔妃们的“人设”和做出来的客观事实分明是有差异的。
林芷澜也是在陆沐筝的提醒下，才品出来了不对味。
等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很可能房间里已有了几百只蟑螂。
林芷澜宽慰道：
“都是一家人，美人不必言谢。美人有小皇子在，福气还在后头呢。不知小靖和最近睡得可好、进得可香？”
旋即命人将带来的礼物当着凌落落的面打开，一一展示。
凌美人云淡风轻地道谢，唤来秋葵收好，解释道：
“靖和现在被乳娘带着正睡午觉呢。我放权让乳娘自行决断靖和的起居，皇上也时不时过来看望，这孩子乖巧，甚少让我这当娘的操心。”
洛韶敏就恨不得将大公主栓裤腰带上一刻不离身地捧着。
凌美人这样，既让小皇子有人照料，也能有自己的生活
舞剑吟诗，煮茶赏月，为人妻为人母了还不失去本来的面目，多好。
又闲聊了两句，主要是林芷澜和凌美人在聊，陆沐筝嘎嘎嘎猛炫茶点。
据说茶点是凌美人用不外传的方子亲手做的，不腻人，还香气扑鼻。
比重华殿不知道复热了多少次的点心好吃了几十倍。
陆沐筝看凌美人不是个对外物在意计较的人，一次吃了个爽。
吃茶点很难不在唇角上沾到糕点屑。
林芷澜照应她成了习惯，时不时地用手帕给她擦一擦。
凌美人忽得愣住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气质突然松动，开始像个寻常女子一般有自然流动的悲喜。
盯着陆沐筝，眼圈儿微红，带着激动与颤抖问道：
“方才听公主介绍说您是陆沐筝陆大人，可是出身庐城的那位陆大人？三年前进士及第的那位？”
陆沐筝忙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回话，噎到翻了个白眼，忙牛饮了一整杯茶水，好险没被噎死。
“对啊是我，美人居然对微臣有印象么？”
此话一出，凌美人一行清亮的眼泪流出眼眶，流至腮边。
“美人怎么哭了呢？”
林芷澜手足无措地要给凌落落擦泪。
奈何她的帕子是给陆沐筝擦过嘴的，怎么可以唐突了谪仙一般的美人？
林芷澜气得在桌子底下踢了陆沐筝一脚。意思是都怪她。
陆沐筝倒抽了一口凉气，勉强忍了背住这口锅，诚恳地望着凌落落：
“若是微臣有何得罪美人的，还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