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人无人敢答。
不想大声喝骂吓着了小儿,凌落落抱着孩子,目光逐一扫过去,冷声道:
“一个个都聋了么?这几天,给我儿都喂了些什么!耳朵若是不中用,尽早禀报了皇后将你们都放出宫罢!”
这才有名小宫女哆嗦着回话道:
“美人,小皇子素日里爱吃木薯牛奶羹……这几日太医让注意饮食,小皇子硬要吃这道甜食,就……就多少喂了些……”
陆沐筝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给自己倒水喝,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是皇子啊!还好她把气管堵塞的林靖和救回来了。
不然那两位一个是妹妹一个是老婆,没啥大事,她就要成为天子发泄的炮灰了!
林芷澜一听也急得蹙眉,她没生养过,也晓得什么东西小孩该吃不该吃:
“蠢物,小皇子已然贪凉腹痛,肠胃虚弱,应做些易克化的吃食。喂木薯牛奶羹,这不是要害人吗!”
不但难消化。
积在腹中难受了还容易返吐出来。
这可是常识啊!到底有没有人把小皇子放在心上?
林靖和虚弱气力不足,黏黏糊糊地吐了一半,呛到了口鼻,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这群宫人敢喂,但不敢担责任,异物堵塞拍出来就是了,几个年纪大的生养过的嬷嬷们不会不懂。
就是没个忠仆愿意冒险,拖到万分危急时才拖泥带水地禀报了凌美人。
凌美人这宫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林芷澜跟着气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平道:
“这些粗人笨手笨脚的,还不愿动动脑瓜子为主子分忧,宫中调教的近身伺候的人不该如此蠢钝啊?不如禀了中宫,换掉罢。”
凌落落正轻轻哄着林靖和再次进入梦想。
闻言,为人母的愤怒都化为了无奈,留给了林芷澜一个悲凉的笑:
“这些人,正是皇后近日拨过来的。”
原先忠心本分的夏桃,被丢进了浣衣局。
春杏惯是个见风使舵的。
剩了个秋葵,独木难支,一个人两只眼睛,哪里看得住一屋子的各怀鬼胎?
凌落落有时候心力交瘁了,若不是为了皇儿的前程,真想自请被打入冷宫,好歹能落得个清静。
林芷澜傻了。
她的皇后嫂嫂,最是温柔,为人处世令人有春风拂面之感。
处事公正,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常被人交口夸赞贤德。
凌美人的处境,有眼睛的人稍微一接触就看得出她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皇后为何还要火上浇油?
林芷澜再转动脑筋想了想,好像最先领头夸赞皇后江芙贤明的,就是官场上站队站江丞相的那波臣子……
得,贤德的名声是出口转内销呗。
林芷澜愈发地觉得,她过去二十年在这宫中认识的每一个人,原本的面目和呈现在人前的样子都截然不同,令人陌生到胆寒。
其实也无所谓,她的皇兄不要变化就好。
可是……皇兄会待她始终如一么?
林芷澜忽而有了道心上的动摇。
想宽慰凌美人,又无实质上的权力能越权把手伸到帝后的后宫里来,林芷澜只能道:
“美人莫要伤心,我得空的时候,会多来瞧瞧你和侄儿的。”
至少有她在,有些人演也得演下去。
抱着孩子,凌落落无所谓地笑了笑。
林芷澜的这份情意她心领了。
所以她现在还不准备告诉林芷澜,她这一生最大的苦难,其实和她脱不了干系。
偏殿外传来了威严的脚步声。
有宫人惊喜道:
“太医来了!”
林芷澜都无语了。
这叫啥,这叫撞树上才知道拐。
又听得动静不太对,不像是太医过来的架势,却见离门比较近的宫女嬷嬷们手脚颤抖,呼啦啦跪了一地。
“参见陛下!参加娘娘!”
原来来的人除了太医院的何太医,还有后宫顶流,通身威严的皇帝与皇后!
林芷澜都不知道是哪阵风把哥嫂都吹过来了,连忙拽着陆沐筝一起行了大礼,凌落落抱着孩子也跪下了。
事关皇子和皇家隐私,陆沐筝是外臣,帝后要是觉得不妥当,平白会为她招惹来麻烦,最好就像这样没存在感地跪她身边。
皇后江芙看到林芷澜也在,脸色变了变。
作为梁帝的枕边人,和最为牢靠的政治伙伴,她知道,遇到林芷澜的相关的事情,梁帝会格外得心软。
真怕林芷澜打乱了她的计划啊。
果然,梁帝气势汹汹要来问罪的冰冷脸色,在见到了林芷澜之后缓和了。
生怕太严肃冷漠的表情吓着了妹妹。
梁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起了林芷澜,轻声细语地问候着:
“平安何必行如此大礼?怎么会在这儿呢。”
林芷澜只当没看出来梁帝进门前蓄满了怒气值,撒娇道:
“平安是来看宝贝侄儿的,还不是被皇兄吓到了。”
“好,是皇兄的错,皇兄不该吓着平安。”
梁帝一碰到这个唯一的妹妹,威严的帝王就像没脾气似的。
战战兢兢跪趴在地的陆沐筝不由想到了一个属于现代的词汇。
“德国骨科”。
可能是她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吧。
但好大一个凌美人抱着娃跪着呢!梁帝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很反常啊!
托了林芷澜的福,梁帝对着一屋子乌压压跪着的人发话道:
“都起来吧,不相干的人,都下去。”
人们便都起来了,留了个忠心的秋葵,和乳母们的头头韩嬷嬷。
陆沐筝是林芷澜带过来的人,低头侧着站在林芷澜身后,把存在感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