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沐筝一整个大崩溃,洗澡足足洗了两个时辰。
林芷澜用完晚膳梳洗躺下了,还听月满笑说,陆大人还在浴桶里浸着呢。
林芷澜和月满说笑了几句,等熄灭了灯,夜色缱绻时,她却眼睛直盯着青纱帐,不能闭眼。
怕列祖列宗入她的梦。
斥她不孝,背弃伦理。
更怕梦到始终眷念依赖,给了她无限荣宠的兄长。
听到了那么多的秘密,她还能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怡然自得地做着梁帝捧着的明珠么?
有些事情,一旦知晓了,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
下午时,林芷澜就快把五脏六腑全呕出来了。
晚膳进得不香,堪堪夹了两筷子,胃口倒得尽尽的。
混混沌沌地后半夜还是睡着了。
梦的是过去的事。
记忆中的细节被无限放大。
兄长眼底的克制、隐忍,放大成了林芷澜不能忽视的炽热。
还有在凌落落寝殿外不慎窥见的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场景……
闺阁女子,实在难以面对。
梦中人,格外火热。
原来,从前的一举一动,有时候已经成了明晃晃的破绽,是林芷澜没往那个方面想过,只当是同胞之情……
她想逃。
在自己的梦境中,却也可怜到被别人主宰,坠落……
林芷澜大口喘着粗气,一身冷汗,惊醒时全身又凉又麻得像个冰坨子。
春夏交替,分明已经有了暑热了。
嗓子干燥疼痛得不像话,难道在梦中的嘶喊哭号,也会反映到现实中的躯体上来么?
林芷澜想了想,没唤月满来服侍,着着寝衣出殿,对值守的太监宫女们比划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径直往陆沐筝的房间里钻。
轻车熟路地钻进了陆沐筝的榻。
习武之人警觉性很高,陆沐筝睡得很沉,在林芷澜靠近的那一刻浑身的肌肉一绷醒了。
带着困意,洁癖未消,没好气地嘟囔:
“你还好意思来找我。”
林芷澜毫不在意地环住她的胳膊,像无助的孩童寻求依靠。
共享了秘密的人,总比他人多了一重可靠。
况且,在今夜之前,林芷澜笃定无论何时都能和皇兄站在一处,共同抵御风霜。
而今夜之后,无所依从,仿佛有看不见的天道伦理要将她驱逐毁灭。
也不能再与梁帝交心无间。
原本荣宠无上的公主,好像突然间变成了神明的弃民。
只剩下陆沐筝知道她的秘密,舔舐她的伤口,更巧的是,她们都不太属于这个世界,真是相互抱团取暖的先天圣体。
一串泪珠滚落下来滚到了陆沐筝的颈窝里。
林芷澜脆弱得像刚出生的小奶猫一样,窝在床榻的一角。
这种事情,陆沐筝想不到安慰的话,又实在太困了,能做的只有陪伴。
伸手将那一副颤抖的躯体往自己身侧带了带,用体温去温暖。
林芷澜哽咽道:
“筝筝,我们天亮了就离开皇宫,回刑狱司好不好?我想姜烛了,我不要再在这儿呆下去。”
皇宫一点儿也不好。
从她出生开始,就是个危机四伏的虎狼窝。
只会藏污纳垢越来越不堪。
刑狱司好,罪恶在那处无所遁形,嫉恶如仇稳如泰山的姜烛坐镇。
“天地玄黄”各司其职,缉拿恶徒,与人为善。
就连膳堂里挥舞着锅铲的费叔,做的菜式道道充满着人间烟火气与淳朴的关怀,不像宫里的点心,总是冰冷,吞咽都困难。
“好,我们天亮了就回刑狱司,呃,不过我不太想姜烛。”
陆沐筝闭着眼拍了拍她的肩颈安慰道。
很快又要睡死过去了。
林芷澜抱她,不太满意地撅了撅嘴。
几次阴差阳错之下接触过了姜烛精壮宽阔的躯干。
就,有些上瘾了……
还曾经沧海难为水。
女子的骨架,还是太细弱了些,抱起来不过瘾。
要是还有机会悄咪咪占姜烛便宜就好了。
东伯侯啊,你可等着吧。
天亮后,东西都收拾好了,人却没走掉。
因为钟秀宫那边送来了拜帖。
还是敏妃洛韶敏的贴身大宫女知书亲自来送的,足以见得洛韶敏的诚意和重视。
林芷澜都疑心是自己大早上没睡清醒。
那还是那个用鼻孔看人不可一世的洛韶敏吗?
对人还有这么谦和的时候呢?
大宫女知书平时跟在洛韶敏身边,就是“狗仗人势”里面的“狗”,现在低眉俯首乖顺得像鹌鹑。
知书行礼,笑容满面,笑成了一朵菊花:
“奴婢见过长公主。我家娘娘多谢长公主和陆大人赐药,效果斐然,大公主的脸已然大好了,娘娘特在钟秀宫中设了宴,叫大公主好好谢一谢姑姑和陆大人。
庭院中摆一小宴而已,并不劳师动众,自家人说些体己话罢了,二位可放心前往。”
林芷澜了然。
原来是陆沐筝的药果然除了林舒白脸上留下的过敏印子,洛韶敏这个当妈的聊表谢意,是合理的。
洛韶敏这辈子都没这么谦恭有礼过。
还没过门时,洛韶敏没法子摆小姑子的谱,自恃的将门虎女,高调行事,处处都要压上京中的贵女们一头。
和林芷澜因为些大不了的事情产生了摩擦,也不会主动相让,还得是林芷澜保持着皇家风度让着她。
再后来,梁帝的正妻之位被江芙空降,有些人伸着脖子准备看洛韶敏的好戏,看她从此以后会不会夹起尾巴做人。
却没想到洛韶敏还是那个泼辣的个性,倒是梁帝耐着脾性哄了好一阵子。
就连江芙也处处礼让了她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