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没来得及卸妆。
仍旧顶着一头的珠翠。
朱唇的光泽没有暗淡一丝一毫。
她是江丞相江巍的第一个女儿,从小被当成男子一般培养长大。
宰相门里锻炼出来的运筹算计,本领绝对不会弱于任何一个惊才绝艳的军师。
拿捏左右一个只能以他们为依仗的皇子太简单了。
可皇子成为了皇帝,皇帝又野心膨胀着想要独享全部的野心与荣耀,他们的关系,从坚不可摧的盟友,多了些别的东西。
但江芙相信,她与梁帝的利益早已浑然一体。
发生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不打紧。
他们才是要一同走到最后的伙伴!
江芙捏着茶盏的盖子,撇去了上面一层薄薄的浮沫。
宫里接连发生了大事,祝公公心境受到了影响,泡茶的手艺发挥得不稳定了。
火烧眉毛,江芙全不在意,只想着她的一饮一食,皆不能受到影响。
这才是天家该有的气度!
而她的夫君么,定力还差了不少。
江芙抿着温度正好的茶水,道:
“事到如今,在花朝节上居然发生了这般事情,有好几个大臣的儿女都被烧伤了,尽管陛下事后的表现彰显了帝王的责任与担当。还当尽快施恩,安抚大臣,严惩凶手。”
丢了个长公主算什么。
就算是全朝堂的大臣丢了,该运转的天家皇威还得转下去!
天子的恩威,必须百年如一地照耀在每个大梁子民的身上!
江芙的冷静持重衬得梁帝狼狈不堪。
梁帝更气,江芙与林芷澜姑嫂多年,竟然在林芷澜遭了难后,看起来没有半点担心关切。
还喝茶,喝喝喝,喝个屁。
梁帝顺手夺过江芙手中的茶盏,照墙上砸了个粉粉碎。
江芙不恼。
用锦帕擦了擦葱指,保持自身时时刻刻的仪态完美,嘱咐道:
“陛下莫慌,莫要急坏了身子。茶水还烫着呢,伤到了龙体才是大事。”
梁帝被气笑了,咬着一口银牙道:
“江芙,那是朕的妹妹!朕的亲妹妹丢了!有时候朕都怀疑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为何如此冰冷不近人情!平安前后喊了你多少年的嫂嫂,你便是这般无动于衷的吗!”
“陛下。”
江芙毫不畏惧天子之怒。
天子,那也是因为有她爹在,有江家在,才成为天子的!
江芙挂着淡薄的笑容,道:
“陛下似乎是记性不太好,失踪的那位,可算不得陛下的‘亲’妹妹。”
梁帝脸色陡然一白: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以为只有自己才知道这个秘密。
但凡有另一个知晓此事的人,都将是他的心头大患!
江芙眼波盈盈,显出对梁帝十分的柔情,道:
“陛下放心,臣妾与陛下永远是一条心的,何况,我们还有了女儿舒予,臣妾又是皇后,还有什么是臣妾不满足的呢?所以这样,那位妹妹,失踪了不是更好?”
梁帝断然否决道:
“不行!朕必须找到平安!把这天下翻过来一遍也要找到!”
凶手他差不多知道了,和叛逃走的“影子”有很大的干系。
“影子”与世隔绝,没有私下与人的来往,也无人知道“影子”的真实出身,被人利用的可能性不大。
江芙循循善诱道:
“臣妾知道陛下宅心仁厚,可陛下既然成了一国之君,便应当以江山社稷为重。陛下已经给了长公主无上的荣耀了,供养超过历代所有长公主的规制,已然逾制,朝臣们多有议论。
长公主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反倒会害了陛下。
现在这种情形,不是很好么?陛下大可以昭告天下说长公主的原身是凤凰,已在花朝节上涅槃升仙,远离凡俗。
这样一来护住了皇家脸面,二来世间再也没了可以威胁到陛下的‘长公主’,岂不是一举两得?”
“放肆!”
梁帝暴怒。
他不要皇家颜面。
甚至甘愿冒着江山动摇的风险。
后宫虽有三千佳丽。
林芷澜对他,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平安,从年少时便铭刻于心的珍宝。
他的阴暗算计,绝对不会去沾染她的纯白无暇!
梁帝目露凶光,上前两步,逼近了江芙,发狠问道:
“是不是你?平安这次的失踪,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你跟朕保证过的,说绝不相欺!你说实话,这次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江芙眨了眨眼:
“臣妾绝不欺骗陛下,这次长公主的失踪,与臣妾无关。”
梁帝要是问以前的事是不是她干的,她还真是难以回答。
呵,梁帝既然问的是这一次,她就没必要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傻乎乎的和盘托出。
这次确实跟她没关系。
她还暗自窃喜终于有人把林芷澜给收了呢。
江芙和梁帝是在祖宗面前发过誓的,绝对不会欺骗梁帝。
这些年她都完成得很好。
梁帝有些不方便处理的事情,她也代劳,做得十分干净漂亮。
江芙就像是梁帝一把用得非常顺手的刀。
用出感情来了。
还是一把美艳无比的刀。
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不触及底线的事,梁帝没有理由要和江芙翻脸。
江芙瞥了一眼窗外,又笑道:
“陛下,臣妾看东伯侯在外面候了许久了,陛下可莫在人前失了体面。”
梁帝克制住想把面前的全部东西都砸烂好好发大疯的冲动。
烦躁地闭眼,忍住头疼唤姜烛进来。
姜烛恭敬地进来,知道一来梁帝为林芷澜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