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如此盛情,亲自邀请他们到别院居住,甚至还张罗着唤来几名小厮,说是要帮沉香去取行李。
就连身边其他同窗也在低声劝沉香,让他不要不识抬举。
沉香总觉得不妥,他与这位王大人萍水相逢,无事献殷情,总不会是单纯欣赏他的才华。
他多少有些自知之明,才华自己是有的,但没到户部尚书这样的大官,盛情挽留,提供吃住的程度。
于是,他的目光落到一旁的云珩身上,小家伙吃饱喝足,肚皮鼓得像只小青蛙,正在专心拽他的腰带,那东西勒得他难受,正想办法让它能松开一点。
别人家小孩儿都穿得简简单单,只有他,穿得如此繁复。头上的银冠虽小,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之物,身上的纱衣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孩穿得起的。
想到这里,沉香忽然意识到,那位王大人对他如此隐情,或许根本就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云珩。
想到这里,沉香更是感觉不妙,紧紧地攥住云珩的手,让他贴在自己身旁。
此时,其他考生正在向王大人行礼,这就准备告辞离开。
沉香也赶紧混在人群中,冲着那位王大人躬了躬身:“多谢大人美意,只是客栈还有亲人在等候,不便多在府上叨扰,这便告辞了。”
说完,他再不犹豫,牵起云珩,随着其他学子一道,往别院大门走去。
“哎……”
王大人看了看他,又看向他身边的云珩。这几日,他一直在寻找这个年纪的孩童,却没有一个合适的。今日一眼看到这小家伙,那眉眼,那长相,那股机灵劲儿都是别的孩子没有的,他一眼便看上了。
只是这么多考生相约一起,他也不好太过强求,只得先放他们离去,再从长计议。
王大人的热络让沉香惴惴不安,就算他爹是个地方县令,那又如何入得了户部尚书的法眼。再加上王大人对云珩的态度,他总觉得事有蹊跷,想要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杨戬。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住的那间门客栈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此时正是夜市酒坊最热闹的时候。
云珩这小家伙看什么都新鲜,就算这两天,他已经吃过玩过好多东西,但周围的小摊上总有他没见过没吃过的东西,时时刻刻吸引着他的目光,看得他眼花缭乱。
于是,他拉着沉香的手,站在一个卖花灯的小摊前面,无论如何也迈不动步子。
沉香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只讲道理,不屑使用无理。明明小屁股上来两巴掌就能解决的问题,他愣是站在那里,跟云珩掰扯了半晌。
“珩儿,天已经黑了。”
云珩点点头:“天黑了,长街的等都亮了,真好看啊。”
沉香又说:“咱们出门一整天,该回去了。”
云珩歪头:“咱们这不就是在回客栈的路上吗?”
“所以咱们走快一点好不好,舅舅该等着急了。”
“好呀,那咱们赶紧买了花灯就回去吧。”
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到花灯上。
他不走,沉香也不能扛着他走,只能妥协:“好,那咱们只买一个花灯,你挑一个最喜欢的,买完咱们就赶紧回去了。”
云珩乖巧的点头:“好!”
琳琅满目的花灯让小家伙看花了眼,挑了半天,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难以抉择。
摊主在一旁忽悠:“小公子若是喜欢,把这几个都带上吧,挂在屋子里多好看呀。”
云珩摇摇头,很有原则的说道:“说好了挑一个最喜欢的,就只能买一个。”
“……”
沉香在一旁无奈的叹一口气,都不知道该因为他在这里磨蹭而生气,还是应该夸他讲信用。
最后,云珩放下小鱼,挑了个小兔子的拎在手里。沉香付了钱,这才心满意足的拎着回了客栈。
进屋的时候,杨戬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桌边自斟自饮,仿佛对这客栈里的佳酿并不满意,喝酒喝得紧皱眉头。
桌子上摆着一副碗筷,杨戬跟前那一副干干净净,没有动过,只有酒杯握在他的手里。
但盘子里的鸡鸭已经吃了个干净,甚至连骨头都没剩下。
沉香左右看了看,房间门里并没有别人,于是,问了一句:“舅舅有客人吗?”
杨戬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走了。”
云珩一眼就看出来,那盘子里的菜一定是被哮天犬吃了,只有他吃什么都不吐骨头。
杨戬看了看云珩,小家伙手里的玩具都快装不下了,看来这一趟出门,没让沉香这个大外甥破费。
再看沉香,仍旧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他又随口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吃了!”云珩新得了小兔子花灯,其他玩具都抛在一边,拎着花灯满屋跑,“在王大人家里吃了好多好吃的。巨胜奴、花生酪、豚皮饼、还有小姐姐给我剥虾。”
“所以,你们这么晚才回来。”
云珩摆了摆手:“不晚不晚,外面还热闹着呢。”
仿佛应了他说的这句话,窗外的河面上,正好有一艘画舫缓缓划过,隐约还能听到船上咿咿呀呀小曲儿飘进来。
“舅舅,我……”
沉香刚开了个口,谁知道,杨戬本来看到他俩稍微柔和一点的目光忽然一凛,转头看向窗外。电光石火间门,手中有什么东西飞出,速度太快,沉香没看清楚,只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
他赶紧转头望过去,却仍是晚了片刻,并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从窗户跃了出去,随即展开翅膀冲向天际,只在另一边的窗纸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与此同时,一旁的杨戬身形一晃,只见一道白光跃出窗外,眨眼间门便不见了踪迹。
沉香看得瞠目结舌,脸上满是惊恐。他还没搞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冲了进来,被舅舅打跑了,然后舅舅追了出去,也不见了。
他又看向云珩,小家伙手里还提着那盏小兔子花灯,皱着眉头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