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嬷嬷总教导姑娘凡事要忍,可是她最后是怎么死的?她不是想教训那海棠,反而让海棠在姑爷面前进了谗言,让姑爷下令把她活活打死的吗?于嬷嬷忍了一辈子,到头来不还是把命给丢掉了吗?”
“你这丫头我说一句你总一堆话在那里等着我,等我去了,你可怎么办啊,要是什么人家才能忍得了你这暴脾气?”
“姑娘,我早就说了,我这辈子不嫁,就守着姑娘。如今我都多大了,姑娘又何必旧事重提?我还是那句话,姑娘在的一天,我伺候姑娘一天。等有一天,姑娘若是不在了,我就追随姑娘,去地府伺候姑娘。”
“你这丫头……”贾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是预感自己时日不多,想着把莲心的终身大事安排好。
虽然莲心年纪大了些,可是细心挑选也总是能挑到合适的人选的。
可是她现在听了莲心的话,知道她心意坚定,也不能在说什么,只是坚持把自己那匣子梯己都交给莲心。
她不想这忠诚的丫头追着她而死,想着这匣子里的东西也足够莲心安安稳稳的过完下辈子的。
“这匣子里的东西,除了给四妹妹祈福的,剩下的都是你的。”
莲心打开匣子,不由得惊讶:“当年老太太赏的镯子,这是一块玉料做的,每一位姑娘都有的。还有这几张铺子的契约,这是姑娘最后剩下的嫁妆了。”
她是贾敦贴身的丫鬟,自然知道身为庶女的贾敦当年出嫁时的嫁妆有几许。更知道嫁到魏家这些年,魏家借着各种名义把这不多的嫁妆也搜略了去。
如今这匣子里,真的是贾敦最后剩下的东西了。
“是啊,我就剩下这些了。我留着也没有用,给了你我还高兴些。你放心,我嫁妆里还有棺材和寿衣的,死的时候不至于太寒酸。”贾敦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姑娘……”莲心终于忍不住伏在贾敦身前哭了起来。
“哟,这喜庆的日子,我说哪里有哭丧的动静,原来是莲心姐姐啊。你这么哭,我还以为太太熬不住去了呢。”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带着众多的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一见来人,莲心一抹眼睛也不哭了,眼神里多了几许恨意。
“海棠,你好大的胆子,敢带着这么多人来骚扰太太休养。”她恶狠狠的盯着一身红衣的海棠,心里越发的不忿。
海棠笑吟吟的听着,只当没听到,她摇曳腰肢来到贾敦床榻前笑着说:“海棠今天来是给太太报喜的,咱家的昊哥儿中举了,如今也是堂堂的举人老爷了。老爷心里高兴,今天就命人大摆宴席庆贺一番。”
贾敦这时才有些了然,原来她听到的鼓乐声是这么回事。
她这里已经是魏家最偏僻的角落了,没想到都能听到鼓乐声,可想而知今天外面有多热闹。
“那就恭喜你了。”贾敦淡淡的说。
海棠笑着应了:“本来我今天是想带着昊哥儿过来给您磕头的,可是知府大人也过来做客,大人十分喜欢昊哥儿正拉着他说话呢。”
“我是个病入膏肓的人,喜静,昊哥儿不用过来了。”
海棠前一刻还笑吟吟的,突然唉声叹气起来:“知府大人十分赏识昊哥儿,还问起昊哥儿的年庚是否婚配来。听说知府大人家有一位嫡女,容貌出众,大人一直想为小姐寻觅一个佳婿。我们昊哥儿哪都好,就有一点,天生命苦,没有从太太的肚子里爬出来。”
贾敦没有说话,低头盯着自己被子上的花纹细细的打量。
海棠偷偷打量她的神情,也不以为然,继续说道:“老爷说昊哥儿的前程不能耽误,知府现在如此赏识昊哥儿,这个机缘不能错过。”
一旁的莲心听到这里已经怒不可遏:“你那昊哥儿不过是个奴才秧子,难道还想寄名在姑娘名下,以庶充嫡?姑娘是什么身份?姑娘可是开国八公的后裔,堂堂的公府小姐。你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贾家的一个家生子。那魏家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当年跟对了主子,跟着太爷出过兵混了个世袭的军职而已。”
莲心这番话可以说是把海棠还有魏家的老底都一股脑的揭了开,海棠笑容立刻消失,一挥手示意一旁早就虎视眈眈的婆子过来把莲心架住,拿帕子堵了她的嘴。
莲心被堵住嘴不能说话,只能瞪着海棠嘴里呜呜哇哇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贾敦担忧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海棠,这个时候她神情平静的说:“你想要什么?”
“姑娘果然是聪明人,这点从奴婢刚开始伺候姑娘的时候就知道了。只可惜,姑娘聪明归聪明,却没聪明对地方。姑娘处处忍耐,却不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人活的不易,不能事事忍让,该争的时候就要争。奴婢这辈子就凭着一个争字才活到现在,现在奴婢又要为自己的儿子争一争了。老爷说只要把奴婢扶正,昊哥儿就会是嫡子。所以为了昊哥儿,奴婢今天是特意来送姑娘一程的。”
一旁的莲心拼命挣扎起来,力图挣脱控制她的婆子,她已经知道贾敦正面临生死危险。
贾敦的神情依然没有变化,或许她早就心死看破生死了。
“我知道了,我忍了一辈子,可能真的如你所说,我确实是做错了。如果有来世,我绝不会再忍了!”
贾敦说这话的时候,嘴边溢出了鲜血。
海棠一怔:“你……”
“我处处忍让,逆来顺受,临死之前也想自己做回主。”贾敦脸上现出一个解脱的笑容,这让满是病容憔悴不堪的她看起来美丽了不少。
原来在刚刚海棠和莲心对话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却是趁人不注意把一只金戒指吞了下去。
贾敦的身体摇摇欲坠,她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向后倒去。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莲心趁旁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挣脱了禁锢她的婆子,一头撞向了旁边的墙。
“莲心!”
贾敦忍不住喊了一声,这声音之响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听到了有人回应她:“姑娘,可是魇着了?”
贾敦一下子睁开眼睛,然后她看到眼前正急切喊着她的年轻了十多岁的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