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往事
问这话时,他语气云淡风轻,似乎没打算问个究竟出来。为什么?
她还尚未提起当年之事,萧谨华倒先行开口。“李夫人是殿下的生母,在宫中与我姑母水火不容。”“回到大魏,我自要依附郑氏。又怎能向陛下进言?”“至于殿下的处境,生死都与我无关。”
郑明珠言辞毫不矫饰,如针针利箭。
当年,大魏与乌孙开战。
萧谨华作为质子,再次被看管起来。
他们被关在马圈,每天耳边萦绕着的,不是嘶嘶马鸣,便是有关老单于决定如何杀他们祭旗的议论。
眼见大魏节节败退,廊都等多城失守。稍不留神,敌军便深入中原腹地。国破家亡近在眼前。
到那时,萧谨华这个质子也毫无用处。郑明珠自然也活不下去。他们没有坐以待毙。
趁着乌孙人庆功时,他们砸晕了守卫。抱着向死而生的念头,摸进乌孙将军的营帐中去,偷出廊都城防图和乌孙惯用的排兵布阵方略。魏军就在城外,他们一人带着一卷书,奋力向廊都城门逃去。他们约定好,无论谁先回到大魏,都要想法子救另一个回来。郑明珠先逃出生天。
可当她回过身去,却看见萧谨华站在城楼上,长弓搭箭指向她。为了活下去罢了,她不意外。
换作是她,或许做得更决绝。
只是免不了会想起经年种种同甘共苦的时刻,在这一幕下化成泡影。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从未信任过萧谨华。
魏军及时赶来,她带着城防图,平安回到大魏。阔别许久的长安,无她立足之地。
幸而这六尺身躯尚有用处,郑明珠也心甘情愿被利用。她进了皇宫,成了皇后明面上最宠爱的侄女。
她没有按照约定,向圣上道出萧谨华身上有乌孙排兵方略。皇后忌惮她,就算有此心,也未必能自保。皇城里锦衣玉食,尽享富贵。
她渐渐淡忘那些在马圈里打滚的日子。偶尔午夜梦回,会想到乌孙还有个人,不知是否在等着她。
长弓拉满时,就该知道是这个结果。
一年后,大魏兵马逐渐逆转颓势,大破乌孙。两国签了休战书,今上用粮草换回三皇子萧谨华。“好一个生死无关。”
听着这些话,心中没有愤怒,更掀不起半点波澜。萧谨华冷笑不语。最起码,这回答发自内心,没有花言巧语的解释和虚伪苦衷。这时,萧姜推门进来。带着院外的雨水潮气,凉丝丝吹入房内。比院外更冷的,是此刻的氛围。
他若无其事坐在郑明珠身侧,低声询问:“劳烦郑姑娘,替我擦擦背上的雨水。”
郑明珠自然而然地接过手帕,覆上男子后颈。萧谨华目光在二人间扫荡,终于咂摸出些不寻常来。随即,他向门外喊:“来人!”
“带四殿下去更衣。”
中途,萧姜婉拒。被几个侍从连拖带拽下去更衣。“长安近来传出消息,晋王将要纳妃。”
“怎么?眼见搭不上晋王,转头便把主意打到萧姜头上。”“他可满足不了你的筹谋。"萧谨华话带讥讽。“是又如何?与殿下无关。”
“与其担心我,殿下不如盘算盘算自己当下的困境。“郑明珠懒得与人多费囗舌。
见她没否认,萧谨华冷哼,起身离去。
第二日,经过查访。闻家与乌孙人确无勾结,只是托行商买了些弯刀。也大致了解到,闻氏和邬氏表面相互依附,实则也有水火不容的时候。在蜀地,邬家为大,自然处处压闻家一头。加之,邬家现任家主邬兴是个蛮横脾气,从不肯让人。以闻氏为首的小家族可谓积怨已深。
如此,拉拢闻家这件事,要好办得多。
晚间,亭台夜宴。
众人作陪,闻氏族人仍各怀鬼胎。
“想要拉拢闻氏,最简单的法子,便是让邬氏和闻氏两家相互猜忌。”郑明珠低声说道。
“疑心生暗鬼。殿下来乐元前,想必知道闻家准备的鸿门宴,故让李将军的兵马守在邻城。”
“既如此,殿下何不拨上几句,让闻氏以为,此事是邬家人告密。”萧姜补充解释。
先前,闻氏和邬氏或许同气连枝,共同筹谋要除去陈王的势力。经此挑拨,闻氏只会以为,邬氏要利用萧谨华对他们斩草除根。“若他们两家通气…"萧谨华有些犹豫。
“无用的,一旦种下猜忌的种子。邬家便永远不敢将私藏甲胄一事闹大。”郑明珠语气坚定。
“不仅如此,离开闻氏后。殿下要立刻命人筹备重金重礼,送到闻氏来。事情要做得大张旗鼓。”
这般,在邬家人眼里。便是闻氏私自反水,收兵与陈王交好。如此,两大氏族都会牢牢靠着陈王,逐渐离心。此次的困境,暂时可解。
不出意外,萧谨华三言两语,仅仅透露出一点。闻氏族人便面色如土,话里话外试探询问。
萧谨华也不多说,点到为止。
由着这些人去猜。
第二日,转机便来了。
闻氏家主主动上门,好一番礼遇恭维。
郑明珠和萧姜静坐在屏风后,一遍又一遍地听这些车牯辘话,困得几乎快睡着。
她是信不过萧谨华的,本想伺机逃走,苦于没找到机会。“听闻殿下,至今未娶妻。“闻氏家主面上带笑,“殿下入蜀几月,诸事安定。也是时候有个人陪伴左右,照拂殿下起居。”听到这,屏风后的二人都来了精神,双双俯耳倾听。“哦?”
“哈哈,小女年方二八,早闻殿下大名。若殿下不弃,便许她个位份。此次与殿下同回蜀都。“闻氏家主笑意殷切。这人倒聪明,联姻一事也要抢在邬家前头。萧谨华没回应,他看向屏风后那道绰绰身影,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弯起唇角:“好,本王应下了。”“事情解决了,殿下不会言而无信吧。“郑明珠没找到机会离开,干脆去与萧谨华对峙。
“急什么,车马尚未备好。”
“蜀中侯温气暖,多待两日又怎么了?“萧谨华不紧不慢地答。肯定是憋什么坏主意,郑明珠压根也没指望这人能信守诺言。今夜,必须离开。
天色渐暗,萧谨华破天荒地没有亲自盯着他们。他们被侍从带到另一间客厢,依然有人把守。
灯漏滴答,郑明珠在房中踱步,心绪焦躁。“瞎子,快想想办法…”
越是如此,越觉得萧谨华要动手。
“由我来拖住他们,你先行离开。"萧姜答道。“这怎么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