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特里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地说道：
“夫人请来的那位宝石工匠，是帝国人。现在，帝国对北境的宝石，非常感兴趣。”
里卡尔沉默不语，黑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德米特里。
“继续说。”
“舍伍德大人还没来得及正式开展工作，那位工匠就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诺克斯认为，正是因为这件事，皇帝才开始对北境的矿山，穷追不舍。”
“……我明白了。”
阿里斯是莱昂王国的人，而且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也的确很巧合。
“诺克斯只负责收集情报，不负责判断，我说得对吗？”
“是的。”
“德米特里，我知道，作为黑骑士团团长，作为诺克斯的实际领导者，作为罗贝尔家族的一员，你必须时刻为阿尔贝图斯家族着想，查明真相。”
“您过奖了。”
里卡尔缓缓地站起身来。
“但是，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怀疑。”
他目光如炬，语气冰冷。
“如果你要怀疑夫人，那就先怀疑我。下一次，我绝不姑息，就算你是诺克斯，也不例外。”
德米特里沉默了。
“我再说得明白一点，我相信夫人，而且，她已经是阿尔贝图斯家族的一员了。我认可她，也相信她。”
黑骑士团也好，诺克斯也罢，都是为了阿尔贝图斯家族而存在的。如果阿里斯是阿尔贝图斯家族的一员，那他们的立场，就必须改变。
“德米特里，这不是什么契约婚姻，我不在乎她以前是谁。就算她无法融入这里的生活，就算她无法为我生儿育女……”
里卡尔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妻子，也是我信任的阿尔贝图斯家族的一员。”
“我明白了，殿下。”
“记住，我是你们的主人，夫人也是。”
德米特里跪在地上，低下了头，表示臣服。里卡尔已经搬出了阿尔贝图斯家族的名义，他别无选择。
“起来吧。”
“对不起，殿下。”
里卡尔决定原谅他这一次，因为他知道，德米特里也是出于好意。
“诺克斯收集到的情报，已经交给智者了吗？”
“已经交了。”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里卡尔特意请了几位不同出身的智者，来分析诺克斯收集到的情报。他们的分析结果，将成为里卡尔最终决定的重要参考。
“让他们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必须谨慎行事。”
“是，殿下。那个工匠协会，是帝国人，要不要派人监视他们？或者，暂时把他们隔离起来？”
“不用隔离，他们是商人，哪里有钱赚，他们就去哪里，他们的国籍并不重要。”
“您说得对……看来，北境宝石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大陆了。我担心，这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反正那些宝石，都是要拿出去卖的，消息传得越广，对北境越有利。至于那些心怀不轨之徒，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这也是北境盗贼猖獗的原因之一。一开始，这里贫穷落后，无人问津。但自从发现了矿产，这里变得富裕起来，那些来自其他地方的逃犯和流民，也纷纷涌入北境，就算里卡尔派兵剿灭，也无法根除。当然，以里卡尔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镇压那些盗贼。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里卡尔漫不经心地拆开了莱昂国王的来信，草草地看了一眼，然后扔在了桌上。
“就像这封信的内容一样。”
帝国一向卑鄙无耻，那些与北境有贸易往来的国家，也随时可能背叛他们。那些蛮族，根本无法沟通，而北境也没有真正的盟友。
“我们的祖先，在更加艰难的环境下，生存了下来。他们被贝??哈尔特家族背叛，流放到这片荒芜之地，白手起家，创造了这一切。”
与过去相比，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多了。北境并非第一次面临危机。
“我们……一直都是孤立无援，只能依靠自己。这一次，我们也会像以前一样，克服困难。”
里卡尔的话，驱散了德米特里心中的不安。
“对不起，殿下，自从我成为黑骑士团团长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失态了。”
里卡尔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公爵之位，他的心腹德米特里，也同样年轻。老伯爵去世后不久，德米特里的父亲也去世了，他们两人，有着相似的经历。
“我理解你的心情。”
他们两人，都曾立下誓言，要为北境，为阿尔贝图斯家族，奉献自己的一切。正是因为这份忠诚，才会让他们如此担忧。
“北境有很多忠臣，就算他们不敢说，心里也一定和你一样担忧。”
里卡尔不喜欢逃避问题，他相信，与其让问题 fester，不如快刀斩乱麻，将腐肉切除。
“我不会逃避这个问题。”
听到这句话，德米特里心中安定了不少。
“我永远追随您，殿下。”
“好了，你先下去吧，今晚，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里卡尔坦诚的态度，让德米特里彻底放下了心。
“谢谢您的信任，殿下。”
“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滚？”
里卡尔故作不耐烦地说道。德米特里这才站起身来，向里卡尔行礼告退。
“他们都是命运的囚徒。”
桌上，还放着那封来自莱昂国王的信。信的内容，正如里卡尔所料，充满了虚伪和狡诈。无论是身负血石诅咒的里卡尔，还是注定要侍奉他的德米特里，还是出身于贪婪家庭的阿里斯，他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但他或许是个例外。”
里卡尔想起了帕特里克那双冰冷的绿眼睛。他怀疑，帕特里克的血管里，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冰水。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奇特的违和感，让人无法把他当成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