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非荀已起身,在小厮的服侍下穿戴官服。
京中武将官服为暗红色圆领窄袖长袍,外穿护胸甲胄,比起战场上的重装铠甲轻便不少。
愈发是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抬眸看来时,意气风发,眼底自有喝令千军万马的兵戈铁血铮铮。
隔着纱帐,亦是令锦鸢生出敬畏之心。
她匆匆套了衣裳下床请安。
“大公子。”
赵非荀看了她一眼,“过来。”
锦鸢想着今日要回国公府了,不愿再惹他不快,因而分外顺从,垂首走到他面前两步,脸就被他捏住抬了起来。
侍候的小厮怔了下,从未见过大公子对哪个丫鬟、姑娘如此亲近过,连忙束手退到一旁去,不敢再多看。
难道大公子对这位国公府来的丫鬟……
越想越觉得心惊。
小丫鬟眼下乌青难掩。
她肌肤白更是明显,眼底还有倦色。
赵非荀:“昨晚没睡好?”
锦鸢想摇头,但下颚被禁锢着,她垂下眼睑,声音压得很轻,“谢大公子关心,奴婢睡得很好。”
低眉顺眼,恭敬的毫无脾气。
这是今日要回国公府了,连怕都不怕了。
赵非荀松开她,转而调整着手腕上的射鞲,“今日几时回去?”
锦鸢退开半步,略躬腰回:“与来时一致,午时前国公府的轿子来接奴婢回去。”
赵非荀听后神情并无变化。
调整好射鞲,提起小厮双手捧来的长剑,跨步从偏房离开。
衣角翻扬,挺拔的背影沐浴在阳光下,周身浮动着光。
恍如神祇。
她福身蹲的久了些,望的也久了些,眼睛微涨,才移开视线,转身去洗漱、收拾东西。
她来时只有一个包裹,里面放了两件替换的衣裳,走时也只有一个包袱,姚嬷嬷拿了些糕点果脯给她,锦鸢不敢收,姚嬷嬷叹息,她才拿了两样糕点,又谢过嬷嬷的疼爱。
巳时才过,国公府的轿子便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位秦嬷嬷,是国公夫人身边的得力婆子。
两位嬷嬷各自见了礼,客客气气的说上几句,秦嬷嬷收下落红的巾子,背着人悄悄打开确认一眼,知道未来姑爷并无大问题,心中一安,就带着锦鸢要走。
姚嬷嬷有些意外,但锦鸢到底是国公府的丫鬟,也不好多说什么,一路送至清竹苑小门外。
—
赵非荀名义上是回京休养,实则还领了城羽营统领一职。
他身居从二品位,按官职来看因为副将,但他战功累累、骁勇善战,陛下虽有心晋升他为从一品位,因赵家一家门里出了为太傅,再出一位从一品的将军,难免让朝堂百官忌惮,加之赵非荀才二十有三,便压了他的官职。
特地准赵非荀领着城羽营直接受陛下调派,以示恩宠。
城羽营原受兵部管辖,日常训练也和兵部在一处。
归到赵非荀麾下后,在京城城南另拨了一处空置的府邸给城羽营使用。
这日,赵非荀从赵府出来打马至城羽营训兵。
他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
将军营里那一套规矩搬到城羽营里,原先散漫的众人被狠狠收拾了两个月后,对这位赵将军打从心底敬畏,见了他恨不得绕着走,更不敢偷懒耍滑,就怕挨上一顿军棍。
一入城羽营,统领带着两个属下来报,京郊扶褚山下的村民去衙门告状,说山上来了一窝盗贼,吓得他们夜不敢出户。
京兆衙门便求来城羽营,希望他们能支援几个兄弟过去,冲个士气。
原以为是一句话就能应下的事情,谁料赵非荀不准。
他眼神肃冷,看向摩拳擦掌的统领:“城羽营职责在京中,城外事与营里弟兄有何干系?再者,扶褚山已经到延陵地界归在青州府,与京兆衙门又有何干?”
统领被问得哑口无言,后背生凉,拱手请罪:
“是属下失察!”
“青州府这几年不得圣心,前几日才因赋税一事遭圣上训斥,你这个京中统领倒是义气,主动替青州去灭火,上赶着给人递刀子来捅我?”
统领吓得扑通跪下:“属下蠢笨!被忽悠了几句冲昏了脑袋,请将军责罚!”跟着身后的两个部下也一起跪下。
膝盖砸的不轻,听得轻风自己的膝盖都觉得疼。
赵非荀看都不看地上的几人,越过他们朝后面的演武场走去,“自己去领二十杖军棍!”
统领磕头谢恩。
等人走了后直起身,反应过来后,不敢置信道:“二十棍?将军只罚了我二十棍?”
不应该啊!
搁以前不得罚他个五六十棍再加两个月俸禄?
不应该啊……
统领一肚子的不解,连挨军棍的时候都在琢磨这件事。
赵非荀监督了会儿营中的将士练功,又拎出来几人切磋,打的连连求饶后才收手。
离开时在城羽营门口看到好几个今日休沐的侍卫,一个个都急着往外跑,连轻风看着都觉得实在不像话,赶在赵非荀开口前叫住他们:“站住!回来!”
侍卫们看见轻风,再看见旁边站着赵非荀,不敢耽搁立刻滚回来排排站好,等着挨训。
“将军……”
赵非荀嗯了声,语气听着还算平静:“你们家人都不在京里,这会儿急着出去做什么?”
这几个侍卫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你拱拱我,我撞撞你,没一个敢先开口。
轻风上前一步率先给排头的侍卫头上一巴掌:“将军问你们话一个个耳朵都聋了?!”
这群小兔崽子敢在大公子面前耍滑,这是等着挨罚呢吧!
被打的年轻侍卫哪里还敢再瞒,一咕噜都吐了出来:“是是外头来了个货郎挑着卖姑娘用的首饰,有人去看了说好看还便宜。我们昨天领了俸禄,打算买两个给家里头的姊妹、内人……”
才说完,轻风就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