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程路上的两个月里,虽有竹摇、石榴两人侍候,但女子更衣洗漱总归不便,更不用提洗头发,天气也逐渐炎热,三个姑娘实在受不住的时候,就让北晖带着她们脱离队伍,去就近驿站清洗后再继续赶上。
如此熬了两个月,总算回到京城。
进了春景园里,姚嬷嬷领着拨云及几个婆子早早地候在门口,见马车停下来后,连忙迎上来。
时隔多月未见,重逢时,难免让人激动落泪。
拨云拉着她们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眼睛都红了,“姑娘瘦了好些,看着人都憔悴了,竹摇也瘦了,石榴也是,脸蛋儿都不圆了——”
众人正红着眼睛感慨。
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石榴红着脸,小声地抗议:“拨云姐姐!”
姚嬷嬷抬手,擦去眼角渗出的泪意,“姑娘们快别站在门口里,家里备了水、备了姑娘们爱吃的,快快进去罢,等休息好了再一起说话也不迟。”
竹摇笑着挨过去,“还是嬷嬷贴心,不像拨云,光顾着招惹我们眼泪了!”
拨云哎哟了声,叉腰挑眉:“我不贴心?那席面上的八宝鸭你别吃,那可是我今儿起了个大早特地去买来的。”
“好姐姐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竹摇连忙变了脸,扯着拨云的胳膊轻轻地摇着,“我同姐姐说笑呢,咱们一起长大的情意,姐姐不会当真生我的气吧?”
竹摇最擅长这般撒娇。
嘴甜似蜜,哄的拨云再也板不起脸来,面上破功,笑了出来,伸手轻轻将她推开,“还不快进去洗洗干净,一身儿的味儿!”
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从未分别这么久。
打打闹闹的一同进去。
姚嬷嬷走在后面,笑着轻轻摇头,一脸的无奈。
走到锦鸢身旁,伸手扶了下锦鸢的胳膊,眉目间尽是慈爱,“娘子路上辛苦了,快进去罢。”
语气温暖,落入锦鸢耳中。
拂尽身上的疲惫。
像是回到了令人心安温暖之所——
是家……
她们虽无任何血缘关系,却给了她另一个家。
锦鸢也搀着姚嬷嬷的胳膊,贴近嬷嬷,轻声说道:“锦鸢也想嬷嬷了。”
“姑娘回家了就好。”
“……是。”
她回家了。
想起这个字,她忍不住翘起嘴角,胸口如暖流涌动。
锦鸢回了清竹苑自己的厢房里洗漱、洗头,为了去身上、头发里的味儿,婆子们还准备了沐浴用的花瓣,泡过后,甚至觉得整个人都轻了许多。
洗漱过后,天色竟已半晚。
锦鸢急着要擦干头发,连膳食也顾不上仔细用,想着更衣梳妆,候着大公子回来。
姚嬷嬷听见屋里的动静,敲门进来。
温声告知锦鸢:“娘子这会儿不用着急,不到夜里大公子是回不来的,说不准还会直接留宿在宫中,明日宫里还办接风宴,之后还有庆功宴,郡主娘娘和老爷应当也会去的,跟着还有将士们之间的宴席,不知要闹上几日大公子才能回园子里来。”
锦鸢认真听着。
“原来还有这些事,多谢嬷嬷告知,我都记下了。”
姚嬷嬷微笑着颔首,“娘子用完后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明日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呢。”
“是,”锦鸢想起还有行李要归置,不免有些头疼,手指挠了下面颊,轻声道,“这次确实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姚嬷嬷闻言,笑容渐深。
锦鸢疑惑地眨了眨眼。
“嬷嬷?”
姚嬷嬷先看向屋子里侍候的婆子,吩咐了句,“你先下去。”待婆子出去后,姚嬷嬷才走到锦鸢面前的圆凳上坐下,“姑娘怎么糊涂了,把这么大的事儿都给忘了。”
她拉着锦鸢的手,护在掌心中,缓缓说道:“如今姑娘已非从前通房丫鬟的身份,是大公子身边开了脸过了明路的娘子,既然有了身份,便该有自己的院子、自己的人。一个月前,我收到了大公子的吩咐,将语云斋拨给姑娘住,正好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今日先委屈姑娘继续住在厢房里,明日再搬过去。”
锦鸢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迷惘,再逐渐沉静。
她垂下眼,看着姚嬷嬷拢着的手背,才抬起脸来,微笑着柔声回道:“我竟把这些都忘了,多谢嬷嬷提醒,否则明儿个就要叫人笑话了。”她顿了顿,目光透过半敞开的纱窗,声音低得微不可闻,“再继续住在这儿……也不成规矩了……”
姚嬷嬷心细如发。
如何不曾察觉姑娘的心意。
当丫鬟时日日能在大公子身边,那是当婢女职责所在,谁也挑不出错来。
成了后宅里的娘子后,如何还能日日守在大公子身边?
姚嬷嬷看她的眼神愈发疼爱,只当没有听见姑娘刚才那一句话,“到时候竹摇跟着娘子一起去语云斋,另外还添了一个丫鬟、两个婆子,已经在那边伺候着了,娘子明日就能见到她们,都是清竹苑里带来的人,娘子也都认识,只管安心差遣她们就是。”
“嬷嬷……”
锦鸢抽回手,站起身来,向着姚嬷嬷端端正正行一礼。
“嬷嬷请受锦鸢一礼。”
是担心她今后管不住院子里的人,所以才慎之又慎的将她熟悉的、可信之人安排去语云斋中。
又怕她今后受了委屈无人撑腰,所以让竹摇跟着她。
嬷嬷待她的百般周道、疼爱……
她如何才能回报?
姚嬷嬷并未制止,坐着受了锦鸢的一礼。
她待姑娘们好,是知道女子处世本就艰难,院里的姑娘们个个都是好孩子,她打从心眼里疼爱这些孩子。而眼前的锦鸢,除疼爱外,更多了几分怜惜。
心疼她在那样的家里长大,却还能有如此温柔善良的心性,总想要为姑娘打点得更周全仔细些,才能不让姑娘吃苦受委屈。
待锦鸢起身后,才拉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