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斯贤看着向自己道谢的母子三人。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谢妡竹眼里一闪而过的光芒,知道她已经将他认出来了。
但是自己却是不能表现出认识她的,首先那天她是女扮男装出行,他遇到的她,就算再不像男子那也看起来是个男子。
再说他宇文斯贤费尽心思策划这些事情,初衷不就是为了扭转她对他初见时的不好印象吗?若是现在说认识她,当着她母亲和兄长的面,岂不是叫她难堪?那到时候她应该就只会更讨厌他了。
他绝对不能让事情陷入这样的局面。
于是,宇文斯贤面上依旧装作自己只是一个竹林偶遇他们的过路人。
“今日家母、家妹身遭歹人行刺,幸得公子路过,仗义搭救我们母子三人。公子如此大恩,清和来日必将厚礼回报。”
谢清和鞠躬道谢的时候,宇文斯贤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公子不必回报,原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这世间万事,都是有缘才能相遇。公子一家今日遇见这样的波折,上天也是钦定了要让我来为你们解围。可见既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就不用再报恩啦。”
谢清和听后心下感动,只觉面前这人虽是年轻,说话却很是老成,颇有看淡世事后的释然之感。一般人若是救了别人,也很少有不求回报的,他倒是像个超然出世的圣人。
不止谢清和,宇文斯贤这番故作矜持的话语就连崔云芝听了都大为感动,信佛之人本就最相信“缘分”、“因果报应”这些词语,宇文斯贤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长相又极其清秀俊美。崔云芝看着他就深觉喜欢,这种喜欢并非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而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
这种喜爱在他救了她的两个孩子以后又放大了几倍,而他又说出了一番深入她心坎里的话,所以现在的崔云芝再看宇文斯贤,就好像他头上也自带了一个和观音大士相同的神圣光环。
她不禁看向女儿,若非谢妡竹早已定给了那未曾谋面的北梁端昭王,她今日定要做主,让这个懂事的年轻人和竹儿好好培养感情,以收做她的乘龙快婿。
崔云芝想到此处,很是怜爱地对宇文斯贤说道:“公子为人不仅仗义勇为,看事待人也潇洒淡然。年纪虽轻,却难得有这份心胸。今日公子为救我们母子三人,也受了伤。不如待会儿公子就同我们一起回荣兴王府吧,老身再请宫里的御医过来给公子包扎治伤瞧一瞧。”
宇文斯贤内心求之不得,但面上却是假装推辞:“王妃此言言重了,这本只是点皮肉轻伤。不碍事的,您看,现在伤口都已经开始自己凝血了。真的就只是点小伤,休养几天就能好的,实在不敢劳烦王妃。”
“公子这话老身可就不爱听了,你既是因救我们而受伤,我们就有责任帮你治伤。吾儿先说要厚礼回报,公子也不愿接受,现在若是连治伤也给推辞了,才真叫我们荣兴王府难以做人呀。”
不等宇文斯贤说话,谢清和也接着劝道:“家母说的,还望公子能再考虑一下。今日一事,就称公子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也不为过,我们荣兴王府别的不说,为自家恩人请个好大夫还是力所能及的。”
见王妃和世子都如此说了,宇文斯贤知道要是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于是点头答应道:“既然王妃和世子都这么看重我,在下就盛情难却了,希望别给王府添麻烦才好。”
“不麻烦,不麻烦,只要公子愿意来,我们必定会让公子好好养伤。”
母子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着,却一言不发的谢妡竹,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观察了大半天,终于能确认这个文贤并没有认出自己来。
他大部分时候都在和母亲、大哥哥聊天说话,偶尔眼神也会扫过她面上,却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就和看任何一个刚认识的人没啥区别。
这样也好,谢妡竹心想。
那天本是女扮男装贴了假胡子的,而今天,自己全身上下可都是公主的女儿家妆扮。
就算他以后认出自己来了,也可以假装不知道他说的那一回事。
正想着心事,就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住了,原来是母亲又再次拉着自己前往他的面前:“竹儿,快过来向恩人道谢,你还没谢过人家呢。”
离他这么近,谢妡竹满脸不自然,也不敢抬头看他,生怕被他现在就给认出来。
她只讪讪地笑了一下,瓮声瓮气地说道:“小女子在此谢过恩人,谢恩人从刺客手里拼尽全力救下小女子一家。”
“公主有礼了,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恩人你怎知我是公主?”
“荣兴王府在大晋那可有名了,谁不知世子爷的亲妹子被加封为了宝兴公主。今日王妃才说荣兴王府四字,在下就已经猜到各位的身份了。”
更别说你这么一身明艳动人的公主妆扮,小爷又不是瞎子。
宇文斯贤内心这样加了一句。
今日和她母亲、哥哥纠缠半天,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又不得不如此,以后若想得到她,就要先得到她家人的好感。
此刻她好不容易站在他面前,离他这样近。宇文斯贤忍不住的又多看了她几眼。
看她一脸不情愿的促狭样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倒也很是可爱呢。
今日女装的她,虽不是多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也是个清丽如芙蓉的美少女。
那一身淡绿锦贵的公主衣饰,衬得她艳而不腻,绣而不俗,很是有大晋唯一公主的尊贵风范。
虽遇刺却不紧张,冷静又大方,和他第一次见她时敢于直言的性格如出一辙。
他真没看错人,只是如此坚强美好的姑娘,却已被北梁萧成勋那小子给抢先一步了,真是可惜!
宇文斯贤想到此处,心头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能暗暗捏紧了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