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认真的看过它们了。
从回忆中醒来,任宵坐在床边看向静静的阳台,今夜无月,外面的路灯把光投了进来,淡黄的光线,透蓝的投影,光影交织下屋内的景象隐约可见,那都还是爸妈在世时的陈设。
原来,姐姐一直都是这么细心,她把一切都定格在了曾经。
“而我一直以为姐姐只是个酒鬼,她的生活一塌糊涂,除了故意拿一些让人脸红的话来揶揄我,她什么也不懂。”
任宵看着任瑶的睡脸,今夜才重新理解了她。
“原来是我什么都不懂,”
任宵低着头,慢慢把拳头攥紧,
“原来一塌糊涂的是我,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等他长大了,说不定还要保护你呢……”妈妈那句话忽然在任宵耳畔一闪而过——
“——保护?
——世界这么灰暗拿什么保护,超级英雄吗?”
任宵不免冷笑着,这让他看起来麻木不仁。
但是当他再次扫过任瑶沉睡的面容,他忽然不由自主想起梦靥的脸——第一次相见就被她所保护时近距离看到的她的脸,而此时历历在目的梦靥的脸好像变得陌生。
对了,这是另一个梦靥的脸了,任宵心里嘀咕着,他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发现眼前的梦靥就像真的在他面前一样,她站在《拾梦集》前对他嫌弃的告别着,
“要糖的孩子,你就呆在这里吧,我会完成释梦,恢复你正常的生活,再不打扰。”
好像是幻觉一般,倏忽间,梦靥那张脸被妖艳的红光所包围,一条条锁链从隔壁自己的卧室延伸出来,眼看就要攀延到自己身上,任宵大吃一惊,暗叫不好之中抱起任瑶闪到阳台上,他忘记自己的体能已经如此不同于常人了。
那些锁链没有继续往前延伸,任宵在红光中好像听到了呼救声,
“救救我——”
“救救我——”
声音一模一样,那是午后操场上所见的梦境,童良被锁链束缚着,像是正在受惨烈的地狱烈火炙烤。
任宵在夜色中对上了他黑洞般的双眼,意识如同流水般被吸引到那个黑洞,身体消失在阳台上。
“扑通”一声,任瑶从空中摔落地上,她皱了皱眉,在阳台的地板上翻了个身,竟然继续熟睡起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就像这里从来都只是安安静静的一样,隔壁任宵的卧室已经变得静悄悄的,只有《拾梦集》摊开在地板上,一页写着“听声少年”标题的纸面向上直立着,上面时不时发出锁链状的红光,细看页面内的文字正在不停的扭曲、变形着,但始终被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着。
黑暗中,在“救救我——”这样一阵阵呐喊声里,刚刚不知怎样进入梦境的任宵茫然的看着夜幕,在那里,童良正被巨大的锁链囚禁着,和梦靥看到的一模一样。
[时间,夏天晚上
地点,梦境,平行空间,听音镇]
“你来了?”
迷茫中的任宵忽然听到有人和他说话,转眼看去,叶憬牵正亭亭立在他面前,脸上显着妖艳的神气,一身黑色装扮煞气逼人。
叶憬牵一副早已经在等着他的样子,她轻轻一笑与任宵打着招呼,一面又仔细审视着他,好像刚认识他一样。
那是被她附身的梦魇在打量他。
这是梦魇脱离附属体后第一次见到任宵,之前她虽然作为梦靥的一部分已经与任宵接触过,但是那时的她都不得不隐匿在影子里。
现在她想仔细瞧瞧眼前这个“记梦人”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她靠近任宵的脸,但是又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用诱人而又不俗艳的语气做出了她的判断,
“除了这张脸似乎还不错之外……”
话还没有说完,梦靥已经冷着脸出现在两人中间,她怒喝着梦魇,
“影,我绝不会允许你胡作非为!”
“你的目的我已经看透了,我绝不允许你那样做!你是我的影子,我命令你现在、马上回来,”
梦靥横眉立目怒视梦魇,
“等我们完成释梦,一切都恢复原样——”
然而梦魇对此嗤之以鼻,她控制着叶憬牵的身体理也不理的转身走开,一边袅袅的挪着猫步一边挖苦着梦靥,
“你还是没懂,像你这样完成释梦,就这么做完任务回去,很无趣啊。”
她停下脚步,扭头回望着梦靥,脸上满是怜悯相,
“就好像一个人刚生下来就笔直的朝死亡的那天走过去,”
她双眉紧蹙,把脸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一言不发的任宵,
“目的性太强会空虚,我想你应该懂吧?”
好像对任宵抱有莫大的期待似得,她对着任宵在期待他的认同。
好久没有机会说话的任宵张张嘴,愣住了,先是因为在这里看到了叶憬牵的模样,后是因为她的话,
“是呀,人活着的起点与终点如果是一条笔直的路,那人生会有多快呢?”
他没有说出来,但是心里早已有了共鸣,“但是这样的人生又是为了什么呢,就像一场毫无记忆点的过场戏,寡淡无味,本身毫无意义……”
他一句话没有说,但是眼神却已经告诉了梦魇他的答案,梦魇似乎得到了心灵相通的伙伴,
“我就知道,你能明白。”
梦魇摆一副骄傲的样子,继续说道,
“好多人自认为平凡的生活是种幸福,但其实他们自己也知道那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因为没有更好的出路,他们才把平淡当做甜美,自甘平庸,过活一生。而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有限的且宝贵的,机会难得,因此才更应该好好利用,榨取其最后一点乐趣才是人该活着的样子……”
接着梦魇好像说累了,她把手腕一甩,几只黑色蝴蝶飞过,她凭空消失了,天上的锁链和被困的童良也一齐消失不见。
梦靥和任宵双双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