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栋虽然早就料到蓝天服装厂的情况会很不理想,否则,堂堂国营工厂怎么会承包个个人?
但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般糟糕透顶。
工人们的工资三个月都没有发放,这对于任何一家企业来说,都是最忌讳的大事。
另外,还欠下供货商很多钱,这笔钱到底有多少?
国家补贴都能变成这样,这帮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酒囊饭袋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沈国栋的眉头紧紧皱起,肖平川和高玉洁的脸色也都很难看。
一个国营工厂变成这般模样,他们也都觉得有些丢脸。
“那现在具体还欠下那些供货商到底多少钱?”
良久,沈国栋开口问道。
“这个……最少估计也有十五万左右!”
这一次换成厂长韩为民来回答,他的声音很低,还低着脑袋,似乎有些没脸见人。
“过年的时候不是还只是欠债八万多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十五万多?”
突然,肖平川猛地拍桌而起,满脸怒火。
高玉洁悄悄拽了一把自己男人,示意他注意情绪管理。
“区长,不是我们想要欠下这么多钱啊,而是真的厂子里没钱。”
“这些钱大部分都用来发员工工资了!”
沈国栋快速在内心换算了一下,就眼下两百零六人的员工基数,就按照当下鹭岛市平均工资,每个人最少也需要六十块。
一个月就是一万两千多,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多个七八万的外债,也实属正常。
这仅仅只是基本工资的开销,厂子里还有水电、食堂、机器维护修缮、运输等等,再没有多少进账的情况下,不欠外债才见鬼了!
“你们今年一共创下多少营收?”
沈国栋开口问道。
“一共……一共三万多块钱。”
厂长韩为民结结巴巴回答道。
沈国栋彻底无语,这今年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结束了,这么大一个厂子才创收三万多块,若不是场合不允许,他都想要骂娘。
至于肖平川,脸色早已经漆黑如墨,死死握紧拳头。
“肖叔,喝口茶,顺顺气。”
沈国栋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帮忙把茶水填满,同时也让自己冷静。
这里有不少人,他若是接收工厂的话,还能用得着,需要给对方一点脸面,否则,现在就产生间隙,以后工作还怎么进行。
说不定就会埋下一颗地雷,毕竟人心难测。
“一家工厂经营不善,有诸多原因,我想朱书记和韩厂长以及各位领导,也想扭转这种局面,但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沈国栋帮那些人说话。
他的这种帮衬,让所有人纷纷露出感激的目光。
肖平川和高玉洁也有些意外,渐渐地,包间里气氛重新有了一些热闹。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无论是痛骂也好,还是惩罚也罢,其实都已经迟了。
沈国栋又开始旁敲侧击,询问工厂最大的客户群体是哪些?
得到的回答是,工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客户群体,都是依靠政府这边拨下来的指标。
比如某某某工厂需要夏季服装,某某团队需要定制新款服饰等等。
主动开拓市场那是什么?
几乎不存在的!
这或许就是国营企业和私营企业最大的不同,他们自觉地有靠山,根本没有那种开拓市场的念头,有也嫌累。
等这顿午饭结束后,沈国栋和肖平川又回到了服装厂。
高玉洁有事先行离开。
“国栋,服装厂大致呢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一间安静的办公室里,肖平川给沈国栋散了根烟,两个人一起吞云吐雾。
“现在就剩下咱们两个人了,来,说说你的想法。”
座位上,沈国栋沉默不语,他在斟酌措辞。
良久,他开口道:“肖叔,那我就快人快语了,不藏着掖着。”
“有什么话尽管说,哪怕你现在表示不愿意承包这破工厂,我也没有任何埋怨你的念头。”
肖平川开口道。
说真的,今天中午饭店里的一幕,把他也都给气坏了。
一个工厂怎么可以烂成这样,这换做是谁都有些难以接受。
“就我目前了解的信息,服装厂欠工人三个月的薪水没有发,再加上还有那十五万多的外债。”
“恐怕最后金额加起来需要保底二十万才能填补这些巨大窟窿。”
二十万啊!
八十年代的二十万,相当于后世两千多万了,这可不是一行虚无缥缈的数字,而是需要真金白银来运作。
这么大的窟窿,谁若是承包那肯定是由谁来负责。
除非是有足够的条件来交换,否则,这种一屁股债的工厂,白送都不要。
二十万都差不多可以重新建这么一座新的工厂。
同时,承包者还需要接受工厂现如今的所有员工,否则,若是把这些员工都给辞退,肯定会引发更大的麻烦。
两百来人的队伍一旦去政府闹事,后果很大的。
肖平川阴沉着脸,狠狠吸着烟屁股。
沈国栋掏出自己的烟,递给对方一根。
“二十万的窟窿呀,这么大的窟窿我都没办法填补。”
肖平川叹气,他真的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皮全都给扒掉。
“肖叔,二十万的大窟窿,也完全超出我的预料很多很多。”
“在这样的前提下,你这边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这种工厂,如何来承包?”
沈国栋问道:“同时,我也明白承包工厂也就代表着全盘接受现如今厂子里所有的工人。”
“对的,是这么个理!”
肖平川点头:“国栋,我问你,如果是一家正常运行的工厂,承包这么大的工厂一年需要付多少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