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别听他胡说八道。”
韩如兰略显羞涩地看着顾长生,还是主动伸出手去与他握手。
“欢迎你加入校书法协会,你就负责硬笔书法那块吧。”
顾长生听罢双手像货郎鼓似的摇着,“不行的师姐,我学疏才浅,负责不了那块。”
“负责不了还是不想负责?”
韩如兰摆出一副大师姐的架势,训斥道:
“学生社团里的负责人,都是临时赶鸭子上架的,我同样也是,重在实践。”
“何况,这是为全校师生们服务,这是咱们这代人光荣而神圣的责任。”
浓厚的政治色彩,让顾长生不得不低下头,嘟囔道:“我…我做就是。”
“这就对了,像个男子汉。”
韩如兰朗爽地笑道。
他比自己小二岁,可不知咋的,每次见到顾长生都特别的亲切放松。
就像是自己的家人,弟弟这样子。
面对他时,她的心情就开朗,愉快。
……
1982年7月中旬。
邙县长途客车站。
这天中午时分,阴雨连绵,搞得县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稀泥浆。
出门行走的居民,鞋帮和裤脚上都沾满了泥浆,大家怨气连天。
这时候,一辆长途大客车徐徐驶入站内。
整辆车包括车窗玻璃都被稀泥浆淹没,只有车头的钢化玻璃上,有两块弧形可视区。
车子停稳,乘客陆续从车里下来。
阴雨蒙蒙加上夏季,空气潮湿沉闷,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踏马的,今天碰上这鬼天气出门。”
“……”
大家嘴里嘟囔着快速离开。
从车上最后下来的是位高个子男青年,穿一件蓝色足球衫,灰色长裤黑皮鞋。
肩上扛着用棉布打成的背包,双手拎着用绳索捆扎整齐的书籍。
他小心翼翼走出站口,唯恐脚后跟挑起的泥浆,弄脏了背包和书籍。
站口广场上,一位中等偏高个子,身材魁梧的小伙子,正看着从站内出来的人员。
他双手高举一张旧报纸,上面是用小刷子写成的‘顾长生’三字。
“你好,我是顾长生。”
接站人连忙放下报纸,伸出手去准备握手,“欢迎你顾长生同志,我是县政府接待办的关鹏飞。”
“哦…我手上…”
顾长生双手拎着书籍,没法伸出手去。
“哎呀你看我这个人,来来把书给我…”
关鹏飞尬笑了笑,从顾长生手上抢过书籍,“快上车。”
说着,他拎着两提书,往一辆泥浆斑斑的吉普车走去。
“怎么,还用车来接。”
顾长生颇有些受宠若惊。
四年前大学报到,坐的是大巴车。
大学毕业到工作单位报到,是为小车来接。
待遇不一样了。
他嘴里疑惑,心中却是乐呵呵。
“我叫关鹏飞,二年前从警校毕业,目前在政府接待办兼做司机。”
“哦,你是我来邙县报到的第一位同事,那就是朋友了。”顾长生也学会了套近乎。
“当然,你哪一年的?”
“我61年5月,你哪一年?”
“我比你大一岁,是你哥了。”关鹏飞笑盈盈道。
“关兄。”
顾长生没称之为哥,因为在政府机构里,直接称哥似乎不太妥。
称兄比较中性。
“也行,坐稳了。”
关鹏飞缓缓起步向县政府驶去。
……
1985年八月上旬。
一天上午。
省文联组联部。
“叮铃…”电话铃声响起。
“喂,你找谁…”
“韩科长,接长途电话…”
部行政办的一位女孩大声叫道。
“哦…”
正在部长办公室座谈的韩如兰,听是长途电话,连忙起身跑入行政办。
“从哪儿来的…”她接过话筒随口一问。
“邙县,是个男生,声音很好听的。”
女孩扮了个鬼脸,颇有深意地一瞥。
“喂,是哪位找我…”
“师姐你好,能听出我的声音来了吗?”
话筒里传来顾长生低沉、沙哑,还夹带着浓厚的地方口音。
对于韩如兰而言,这声音既熟悉又亲切,像是一串动听的音符。
“哦天呐,赵天柱…真的是你吗?”
她高声叫喊,高兴地直跺脚,引来几位同事侧目唏嘘。
上次在省城一别,又是一年多时间过去了。
这中间通过几次长途电话,因是私事不宜聊过头。
韩如兰81年分配进入省文联,工作很轻松,她有大把时间去练习书法。
她现在位列省书法协会常务理事,冠以‘青年书法家’名头。
可赵天柱82年分配下基层,在县委农村办公室,不是蹲在乡村,就是在走访乡村田间的路上。
今天,他抽空打电话上来,实属不易。
通完电话,韩如兰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
她经常对着镜子审视自己,163公分高度,瓜子脸,皮肤白嫩细滑,长发披肩,透着清秀。
要说缺陷,就是右边脸被烧伤的疤痕。
烧伤的时候她只有七岁,父亲刚被打倒,全家人都在五七劳改农场。
黑五类子女是无法得到及时治疗,只能任其发炎腐烂。
这些年到大医院做过植皮手术,可右脸疤痕依然较为明显,尤其不能近看。
医生说国外可以做美容也许行。
可她一个国家干部,还是高干子弟,好像并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