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切尔自诩早已在常年对至高天的窥探中失去了凡人的情愫,毕竟其常年浸没于那些让人癫狂的幻象中
但在此刻,当他看着那些或多或少与之血脉有着共鸣的人们化作那堆排泄物和人体残骸组成的雕塑后,一种让他再也无法忍受的恶心感席卷而来。
“呕……”
他身体抽搐着,双腿难以控制地跪在了地上,原本妖艳清秀的脸庞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半张的口唇内无法遏止地吐出了腹中的食物残渣。
即使是灵能等级弱于他并且与死者毫无关联的伽呙都听到了耳畔让她感到头脑胀痛的凄厉嘶吼,更别说与被害者有着或多或少的血脉纽带的米切尔。
当他踏在这条惊骇而又可怖的糜烂画廊时,那些受害者临死前的恐惧哀嚎一股脑地进入了他的脑海中。
在痛彻心扉的无尽折磨下,米切尔的魂灵仿佛在被无数冤魂撕扯。
他的心灵陷入了犹如碎镜迷宫般的地狱中,在一声声恶毒的诅咒中逐渐迷失自我。
看着跪在地上,毛孔和七窍都在渗出鲜血的导航者贵族,伽呙察觉到了他面临的危机。
这些死者的魂灵被裂口的特殊力量困在废船之上,无法离开无法轮回。
带着对凶手的无限诅咒,它们失去了自我,只想撕扯这艘船上的健全灵魂。
伽呙由于内心坚定,并且灵能之力恰到好处,所以只是感到太阳穴在这些冤魂的怒吼下鼓胀刺痛。
但亲眼目睹自己同族之人惨状的米切尔却被击溃了心防,即将被这些迷失的恶灵撕扯吞噬。
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伽呙重重一步踏出,身周的灵能骤然向四周激发。
在无形力量的冲击下,大量的魂灵被推开了,原本正在啃咬米切尔魂魄的恶灵也在低吼中退散。
“冷静点,杀死你们的根本不是这位来自哈耶克的导航者。”
“若你们真的想要复仇,那就为我们指引方向,帮助我们找到凶手,而不是对无辜者露出獠牙。”
“如果你们还有哪怕一点点为人的良知,那就站在我们这边,我以神皇的名义起誓,必将为尔等复仇。”
伽呙掷地有声的低语在这处亵渎的长廊中辗转回响。
那些懵懂的魂灵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再干扰和伤害二人。
一小撮灵魂选择伴随在伽呙身旁,用朦胧的声音轻声说道:
“向前……向前……”
还有的灵魂虽然不敢陪着二人踏上复仇之路,但以微不可察的细语警告道:
“小心黑暗……”
但这些魂灵中的大部分却似乎根本不敢再次面对给予他们无限恐怖的家伙。
它们既不敢跟着伽呙前进,也不愿意给予些许提示,仅仅尖啸着躲藏起来,在角落中自哀自伤地无声悲泣。
伽呙看着这一切,没有多说什么。
她扭过身子,看着依然在地上痉挛的米切尔,轻叹一声,蹲下身子,准备搀扶起他。
但就在她的手将要触碰到后者时,连肌肉都无法顺畅控制的导航者却伸出了自己的义肢,挡在了伽呙的手甲之前。
伽呙的手停在了半空,虽然她知道此刻危机四伏,但她还是尊重米切尔的选择。
她直立起身子,如同小山般伟岸的金属之躯矗立在这个满是污秽和邪恶的昏暗长廊中,时刻戒备着周围。
米切尔的嘴角留下垂涎,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但他的眼神却无比的坚毅,犹如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闪烁着炙热的光芒。
他的内心燃烧着火焰,而他决心要在自己内心之火的驱动下前进,直至抵达真相的尽头。
原本无比轻松的起身,此刻的米切尔却在有权杖的辅助下做的无比艰难。但他依然坚持自己起身,因为他清楚,这是终究是他来面对的事情。
这是一次针对哈耶克家族的屠杀,而他作为这场仪式中很可能的最后幸存者,必须代替所有人去结束这一切。
在身体剧烈的疼痛下,米切尔终究还是成功地站起了身:
“走吧……向前……”
他宛若呓语般对伽呙低声说道。
伽呙看着面色苍白,身上血痕残留的米切尔,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她默默地紧靠着这个坚强的导航者,与此同时调动一切感官,时刻戒备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人皮铺成的画廊不断转折延伸,耳畔勇敢伴随的魂灵也在发声指引,在无声的行走下,二人踏遍了一处又一处的屠宰场,看到了各种蕴含着极致恶意的可怖血肉图腾。
伽呙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手甲因为愤怒而攥紧,发出金属摩挲的刺耳声。
不管对方如此行事的目的是什么,是散布恐惧也好,是挑衅也好,他们都成功激怒了伽呙。
在心脏的剧烈泵动下,伽呙感到身体都仿佛轻巧了许多,阵阵轻微的眩晕感自脑海内浮现,无法遏止的嗜血杀戮之念在心中翻涌。
她将背后的长剑握在了右手中,左手也从腰间抽出了提尔维乌斯所赠的等离子手枪。
现在的她已经化作狂怒的野兽,只想将犯下这些罪行的混账饮血啖肉。
就在二人再次迈过一扇被利爪痕迹撕开的安全门之后,一阵极其轻微的摩擦声传入了伽呙的耳中。
这声音纵使对于经过改造的她来说,都过于微小,以至于完全可以将其视作背景杂音。
但某种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正常的声音。
她立刻压低身体,举起长剑和手枪,时刻准备应对危机。
然而,往后的时间里,此地再无半点声音响起。
米切尔想要睁开第三目,用导航者的力量侦测敌人,但却只看到一层宛若实质化的浓雾之墙阻隔在眼前。
就在过度的紧绷逐渐超越伽呙的神经阈值时,在一阵电流的紊乱声中,此处长廊的灯光尽数熄灭。
黑暗,笼罩了此地。
在无声的暗寂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分钟?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