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职?
陈长生惊讶。
他自然知道,这衙役说的镇魔司衙门是指县里的临时衙门。
王班头这个时候,居然让他去述职。
打的是什么主意。
刘什长道:“大人,这……可能是问罪。不如属下陪你一起去。”
在他看来,王班头是想找陈长生问罪。
“不必,我自己去就好了。”
陈长生开口。
问罪,他也不会找人背锅。
在让衙役离开后,陈长生又带着部下们,继续巡逻起来。
在陈长生负责巡逻区域中,还有好几家人,遭遇了猪妖袭击,非常惨。
谁也不能保证,今天妖魔会不会再来。
可即便如此,县民们的生计还要继续。
普通的百姓就是这样。
只要天没坍下来,起来就要干活,因为一家子人要养。
只是与往日相比,街道略显清冷。
一些坐在地上摆摊营生的人,脸上也全是愁容。
还有相当的人,神色麻木。
他们早已习惯了,时不时就有人被妖魔杀死的日子。
或者。
他们的亲人早已被妖魔杀死,而活着也仅仅是一种习惯。
陈长生走到面对面的两家破碎院子时,一些幸存者从院子里出来,朝陈长生跪下,哭天抢地。
“陈大人……为我儿报仇啊!他才二十岁,就被猪妖吃了。”
“陈大人,我夫人没有了。我夫人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原本再有几个月,就能生了啊!可是,她被猪妖吃了,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被吃了。”
“……”
一阵阵声音响起。
还有一位不到三岁的小女娃,梳着羊角辫,摇摇晃晃的走出一间屋子。
她拉住了陈长生的衣角,奶声奶气的道:“大哥哥……泥有见到我娘么。”
“昨晚,沃娘说,她和我玩一个捉迷藏游戏。只要沃躲到床底下不出来,不发出任何声音。等天亮的时候,就给沃买冰糖葫芦吃,姥姥也会过来看沃。”
“现在天亮了,姥姥来看我了。但沃娘不知道去哪里了,冰糖葫芦也没有看到。”
“大哥哥,你说沃娘,是不是骗沃……”
陈长生低头看向了小女娃。
小女娃粉雕玉琢,大眼睛非常清澈。
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妪,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全是痛苦之色。
老妪眼含泪水,颤抖着身躯,捂着嘴,竭力忍着,才没有发出痛苦的哭声。
可即便如此,泪水不断的从她脸上落下来。
陈长生在小女娃面前蹲了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娘没有骗你,冰糖葫芦,她已经买好了。”
“喔,在哪里?”小女娃好奇。
陈长生看了看街道远处,叫卖冰糖葫芦的人,又看了看身后的县兵刘什长。
后者立即点头,朝那冰糖葫芦的小贩而去。
片刻后,总共十几串冰糖葫芦都被买了下来。
县兵刘什长将冰糖葫芦递给了陈长生,却又将头扭向了一边。
小女娃大眼睛清澈,粉雕玉琢的小脸,让他想起了同样被妖魔杀死的女儿,他一秒都不忍心看。
陈长生将冰糖葫芦都递给了小女娃,轻声道:“这就是你娘亲托人给你买的。”
小女娃眨了眨大眼睛,“真的吗?”
“真的。”陈长生点头。
“太好了,真的有糖葫芦吃,娘没有骗沃。耶。”
小女娃接过陈长生手中的糖葫芦,吃了起来,但吃着吃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娘,平时都舍不得买糖葫芦,更不会一下子给沃买那么多糖葫芦。因为沃家里穷,有钱也要先买粮。”
“泥说,娘是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去了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地方。所以才一下子给沃买了那么多。”
“泥,告诉沃好不好,泥说了,沃也不哭,沃很乖……”
小女娃说着,瓷娃娃一般的小脸上,却流下了更多的眼泪。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乱世的孩子更是如此。
小女娃每天都在听到隔壁的叔叔,街边的婶婶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她想,现在轮到自己的娘亲了。
陈长生一时无言。
身后的老妪再也克制不住,跪下身,抱住小女娃,痛苦的大哭起来。
“姥姥,你别哭。你要是哭了,朝朝也会伤心的。”
懂事的小女娃试图安慰外婆,但刚开口,自己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姥姥,沃想娘。”
“沃不要糖葫芦,沃要娘亲回来……呜。”
陈长生身后的县兵们,眼眶通红起来。
“这些畜生,渣滓。总有一天,扒了它们猪皮!”
县兵刘什长眼睛中充斥着仇恨,一拳打在了墙壁上。
其他县兵也握紧了拳头。
陈长生看着这一切,哪怕两上辈子,他早就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心中也泛起了波澜。
片刻后,陈长生给老人留下了十两银子,又吩咐总共五位县兵,保护祖孙二人安危。
之所以没给太多。
是因为乱世当中,手无寸铁的人拥有太多的银钱,并非好事,而是一种灾难。
陈长生离开的时候,老妪满脸泪水,在街道上长跪不起。
小女娃也跪着,但她还在哭,她知道娘彻底回不来了。
以后再也见不到娘了。
中午,陈长生没有回住的地方。
他找了一家饭馆吃了一些东西。
一叠花生米,两个小菜,一壶酒便是陈长生的食物。
陈长生吃着这些,神色平静,但心中很冷。
他有一种预感。
王德武针对他的计划,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