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为首跪着的就是洛家小姐,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哩。”
“这能比?咱们小侯爷那相貌可是一等一的俊俏,身份更是贵不可言,洛小姐撞上大运了。”
“是呀,如今全汴京的名门闺秀都眼巴巴盯着小侯爷枕边的位置呢!陛下赐婚,这洛家孤女直接横插一脚成为世子妃,后面有的是好戏瞧嘞。”
“也不知道小侯爷是坚持选汴京第一美人沈知意,还是妥协娶洛家孤女洛菱?”
几位妇人手臂上挎着菜篮,看着洛家的方向相互交头接耳。
“洛小姐,接旨吧!”
洛宅大门前,站在为首的公公吊着嗓子说道,他望着面前跪在雪地里身形羸弱、一脸坚韧的少女,心下略有些不忍。
此时冬日正盛,大雪纷飞,跪着的少女背脊挺直,黑色的披风内是一件薄薄的素衣,让她看起来身形愈加单薄。
破了皮的唇微微泛白,皲裂处似有丝丝血迹,瞧着年龄不大,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历尽了沧桑。
她敛着眸,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不一会儿素净的长发便堆满了雪花,衬得她整个人冷漠如冰雪。
洛菱长睫颤了颤,想到陛下此番赐下圣旨的意图,暗暗咬紧牙关,袖中的拳头慢慢攥紧。
这时跪在她身后的几个部曲中有一满脸胡须的大汉猛地窜起身来,指着那太监就是一顿劈头盖脸怒骂:
“好你个没毛的死太监,我们将军还尸骨未寒呢,你就急着来我洛家逼迫小姐嫁给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白脸,是何居心?”
“闭嘴,不许对公公无礼。”洛菱冷声呵斥,微微侧目不容置疑道,“事后自去领五十军棍。”
然后垂首赔罪: “是洛菱没有管教好手下的人,在此口出恶言,还请公公恕罪。”
那大汉见状,脸上仍带着愤愤不平,歪着头十分不情愿地单膝跪地,抱拳领命认罚:“属下遵命。”
认罚,可不认代表认错。
他明白小姐看似是在重罚,实则是在保他。
毕竟眼前这死太监代表的是陛下,对此人无礼,就是对陛下无礼。
只是这厮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忍不了。
“无妨。”公公黑着脸,念着洛家绝了户,到底没有计较那部曲的出言不逊。
他语气意味深长道:“只是这圣旨,洛小姐是接……还是不接?”
洛菱抬起杏眸,神色认真的看着他手中托着那道明黄色的圣旨,只觉得无比刺眼。
眼中渐渐划过悲戚之色。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洛家世代赤胆忠心,效忠皇室,却遭奸人算计,吃里扒外,里通外贼。
害得爹爹与哥哥以及各位叔伯在潼关一战中落入了西凉人的圈套,为死守潼关导致洛家上下三十几口人满门战死。
如今就剩她一介孤女苟且偷生。
洛家对皇室已经没了用处。
陛下用安远侯府世子嫡妻之位来打发她,为的不过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以此体现轩辕皇室的“龙恩浩荡”罢了。
倒显得她洛家占尽了天大的便宜般。
侯府世子妃之位,她压根就不稀罕。
此番回京,她想要的,不过是为洛家求一个公道罢了。
既然别人不给,那她便自己挣。
洛菱的眼神慢慢变得坚毅起来。
陛下赐婚,抗旨不遵乃是杀头的大罪,她并不畏死。
只是她深知自己死了不过是臭皮囊一具,洛家的公道便再无人申诉,幕后黑手仍逍遥法外。
既然死都无惧,她又何惧活着?
欠了洛家的,一个都别想跑。
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掩去眸中的戾气,洛菱果断伸手接过圣旨,捏得手指节都泛了白,稽首磕了一个头,沉声道:
“民女……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公见她很是识时务,上前亲手扶起少女,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要接着好好活下去。”
“洛小姐放宽心,咱家保证,小侯爷定是良配。”
洛菱配合着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多谢公公金玉良言,小女明白。”
说罢,她从袖口中拿出一块质地上乘的墨玉扣,以袖子作掩不动声色地放进他手中。
目光在瞥见他脖颈处的黑痣时,心下一动:
此人定是宫中的太监总管李元录无疑,乃陛下最为信任的内侍官。
只是不知他此番为何对自己释放善意?
无论如何,与他打好关系,于自己日后行事有益。
那平安扣……也算是有了些用处。
李元录念着三十年前洛家老太爷随手的相助之恩,此番洛家遭了难,便主动向陛下讨了这份差事。
他担心洛小姐冥顽不灵,不肯接旨。
好在她是个识时务的,也不枉费自己一番良苦用心。
他瞥了瞥手中的墨玉扣,暗暗叹了一口气,将拂尘甩至臂弯处:“洛小姐既已经接了旨,那咱家就回宫复命去了。”
顿了顿,嘱咐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洛小姐节哀,保重自身才好。”
洛菱福身,行了一礼:“多谢李公公挂念,李公公慢走。”
语气中多了丝真心。
见小姑娘认出自己,李元录没有惊讶,反而满意的点点头。
暗道:倒也不是个傻的。
若真是个傻的,他也怕多管闲事,免得沾得一手腥。
望着李元录带着一众小太监相继离开,洛菱脸色立即冷了下来,掩在袖中捏着圣旨的手颤抖不已。
她身子虚晃了下,向后踉跄几步。
自洛家遭逢剧变,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洛家众人死无全尸,死不瞑目的样子。
再加上这一个月匆忙赶路,吃喝全靠硬塞入腹。
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