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离我远点。她会和别人一起看日出,会把舍不得的糖果分给其他人,也不会分给你…… 她根本不认识你,你对她来说是陌生人啊。”
“那些过去一起同生共死,一起为小女孩流泪,一起说罗曼笑话的立香,迦尔纳,达芬奇还有其他人……全部都死掉了啊。”
“但你们还可以创造新的回忆。”奥尔加玛丽轻声说,“还可以再建立新的羁绊。”
“但是新的我们会相处的愉快吗?还会有这么好的感情吗?还会一起经历这些事情吗……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就像如果换一种情景让我和赫拉克勒斯相识,他肯定会觉得我是个不可救药的傻逼吧…… ”
伊阿宋沉默了一瞬,过去的浮光掠影从眼前散去。
他问道,“那你呢?”
“我?”奥尔加玛丽没想到他会问自己。
“总有一天我会记不住如何与你联系。在我服下记忆消除药剂之后,我连你这个人的存在都会彻底遗忘。那时候你们要怎么办?”
“我们将守望你们。”
“怎么守望?”
奥尔加玛丽迟疑着没有开口。
伊阿宋看出她的犹豫,“没什么不能说的吧?”他故作轻松道,“反正之后我都是要忘的,就当满足下我现在的好奇心咯。”
“若真有那一天,我们会等待,即使失去所有记忆,忘掉基金会,忘掉你们,甚至连如何走路的肌肉记忆都被遗忘,我们也会一直守望在这里。而如果我们最后没有等到你们,又或者发现逆模因重新降临……”
“你们会怎么做?”
“我们会引爆「逆模因核武器」。这是基金会对逆模因的终极武器,没人知道它是怎么研发的,什么时候研发的,以及为什么会在站点61……大概因为知道的人已经全部牺牲在和逆模因的战争里了。”
“但是「核武器」一旦被引爆,它会从概念上抹去站点61所有人。以防万一,我们还会抹去旧金山,甚至整个西海岸——没错,对付逆模因的终极武器本身就是一个逆模因——它降临在哪里,我们就为你们抹去哪里。”
奥尔加玛丽低声道,“这和杀死所有感染者,病毒就不会传播一样,只要所有人都遗忘,「逆模因」就不会扩散。”
“概念上的消除吗?听起来真难以想象……”
“没有人知道概念上消失,但物理实质还存在的人会是什么样:也许是具行尸走肉,也许像单细胞一样苟延残喘,也许是真正宇宙意义上,原子意义上的消散,它是概念意义上的黑洞,是理念上的虚无。”
“你都不会害怕的吗?”
“当然会,我是基金会成员,不是缺少感情的机器人。可是…… ”
奥尔加玛丽抬起头,她看到在桌前忙碌着的紫苑和戈尔德鲁夫,她已经记不起和这俩人一起度过的任何时光了,也记不起为什么她会潜意识里感觉他们亲切,就像她也不知道那个夏天父亲牵着她走过森林时,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如果说你们是人类最后的船员,我们就是最后的灯塔。灯塔怎么可以害怕跑路呢,这是职责问题,我们必须坚守在这里……”
“但在最后一刻,我们想任性一次。”
“你的意思是?”
“我们都曾把记忆上传到61的数据库里,但从未下载回来过,因为那里包含着太多被逆模因污染的消息……不过,在引爆「逆模因核武器」的最后一刻,我们会加载回所有记忆。”
“不怕一次性接受太多逆模因信息直接崩溃吗?”
“反正都要死。”她耸耸肩。
“如果必须要死,我希望可以带着对所有人的爱死去……想到这一点,也就没那么怕了。”
“真好。”
这让伊阿宋想起阿波罗那个可怜孩子俄耳甫斯,他老婆倒霉地死掉了,所以他到地狱去救她,哈迪斯说你不回头就能带她走,可他还是回头了。
每当说起这个,大家都拍着大腿说,哎呀回头了好可惜,没能把老婆救出来。
但伊阿宋却觉得,这家伙怎么敢跑到地狱去的?他都不害怕的吗?要是哈迪斯一个心情不好,他不就得在冥府里给哈迪斯端茶倒水当一辈子跑腿了吗?累成狗之余,还得天天看他老婆做苦力。
这不是往虎口里闯吗?
但后来他明白了。
爱和情感永远是挑战死亡最有利的武器,所以俄耳甫斯不怕,奥尔加玛丽也不怕。
真讽刺啊,承载着爱和情感的记忆却那么脆弱……别说逆模因,基金会的消除药剂都可以随随便便抹除干净。
靠这种脆弱的东西维系自己,但又会为它们战斗至死,这不是明晃晃的靶子吗?人类能再更垃圾点吗?进化时就别把弱点这么直白白写在脸上好吗?
但是……
“正是因为会为这种东西战斗至死,所以才叫人类啊。”他说,“人类不傻就不是人类—— 那叫神明。”
他把药剂全部塞回柜子里。
“我改变主意了。”
“你想把计划拖到明天看完日出再开始吗?”奥尔加玛丽问道,“我可以的。”
“不,我要废除整个计划。”
“什么?!”奥尔加玛丽震惊道,“那你……?”
“我要杀了逆模因,让它把所有人的记忆给我还回来!”他冷冷道。
“如果就这么遗忘掉,那个过去里的笨蛋立香,那个死在回忆里的小女孩,还有很多到死都不知道爱过谁,谁爱过他们的人,不是太可怜了吗……这么说真煽情,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会说出来的话,你要笑随便你笑。”
伊阿宋站起来,他回想着开始模糊的立香的脸,回想着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模糊的阿耳戈号,俄耳甫斯,赫拉克勒斯……还有很多牺牲死在这一路上的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所以,我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它!”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