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风垂着视线,盘着手上一枚墨绿色袖扣,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发财树上,目光却是空的。
祝平安说要找个有钱人,他应该骂她拜金。
他现在有钱了,按理说,这是对祝平安最狠的报复。
她以前嫌他没钱,如今所有人都来恭喜他。
可他却想哭。
连江朝都高看他一眼,一个江肆风,报复了当初瞧不起他的所有人。
媒体记者取的标题一个比一个惹人眼球,[天才少年,24岁,亿万身价。]
他以后的人生,是诗人写的一日看尽长安花。
可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好像又没那么高兴。
祝平安要是回头来找他,招招手,他就走了吧。
江肆风嘲讽的勾了勾唇,袖扣拆了装装了拆,最后站起身。
那枚袖扣清脆一声响,被扔进垃圾桶,到了某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刚买的时候,祝平安还不会戴袖扣,两个人叠在一起学了半天。
最后戴好的时候,她猫着腰钻进他怀里,讨要了一个奖励。
提的要求当然很小女生,祝平安就说,以后不许要别人买的袖扣。
江肆风欣然应允,求之不得。
他恨祝平安,又祈祷她日日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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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6,白瑜结婚。
结婚前一天晚上,陈书禾烧了白瑜跟祝烟安在海边栈桥的照片,那是唯一剩下的一点点他在这个世上的东西。
她拿刀砍了陈书禾,陈书禾进了医院,白萧波气的七窍生烟,
“这个婚!你不结也是结,结也是结!”
“怎么,你还想嫁给天王老子不成?”
祝烟安生前没什么照片,那是为数不多的遗物。
照片没了,她成了祝烟安在这世上最大的遗物。
白家早就灯笼高高挂,大红的聘礼堆了一整个空廊。
白瑜坐在地上,捧着那么一点点灰,忽然发了狠一般把所有送来的聘礼,砸个稀碎。
好酒,上好的烟,瓷器,一屋子七零八落。
她跌落在地上,踉跄一步的时候手掌压上地上酒里的碎玻璃渣,顿时鲜血如注。
文睿进来的时候,惊慌失措的把人抱起来。
白瑜拼了命的挣扎,文睿拼了命的抱紧,嗓音粗涩,
“白瑜,我俩好好过,成吗?”
男人高大的身躯把娇小的姑娘圈在怀里,越抱越紧。
温热的泪珠砸在文睿小臂上,他几乎是低下头,把人揉进了怀里。
“我俩好好过,好好过……我会对你好的。”
白瑜被有力的小臂禁锢着,半点动弹不了,默默无声的流泪,“我不要……”
“好不了……”
文睿忽然开始生气,声音大了许多,像是要唤醒她的理智,“他已经死了!死了,白瑜!”
啪一个耳光应声响起,整个屋子都静下来。
她位置打偏了,一手劈过去,文睿偏过头,脸颊鼓了鼓,迅速的红了一圈。
白瑜右手抖得像筛子,踉跄着跑开了。
“新娘子笑一笑啊,结婚,多高兴的事儿啊。”
婚礼摄像师举着镜头,白瑜身着笔挺瑰丽的秀禾服,一张脸惊艳的充满了攻击性,只是眼眶是红的。
里里外外来了不少人,文家那边的亲戚,点头之交的都有。
文睿进来的时候,俊脸上有一层柔光,抖着手给她穿上了高跟鞋。
摄像机的灯光拼命的闪,白瑜抬眉,宾客嬉笑,人人都是开心的。
这么一秒,她知道,她逃不掉了。
坐上轿子的一刹那,帘子轻轻的放下,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掉了泪。
白瑜拿扇子挡住脸,马蹄声在耳畔,她抬起手背擦眼泪,越擦越多。
十里红妆,骑马的新郎官身影高大不俗。
白瑜用扇子挑开珠帘,日光打进来,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祝烟安来接她。
骑一匹烈马,军绿色板正,如天地间一抹烈魂,飒飒猎猎。
十里红妆,踏过的全是白瑜的眼泪。
婚礼是按中式办的,规矩很多。
白瑜站的累了,最后的环节,文睿搂着她肩,撑住了她大半个重量。
祝平安是在傍晚到的,她并不知,白瑜早就回京城了。
晚霞照亮大半个荷花池,祝平安听见,主持人在问新娘,你愿意吗。
她弯下腰,把手里的那枚勋章丢进荷花池,虔诚的弯下腰,双手合十。
那是祝烟安留在人间的最后一样东西,跟他的命一样重。
哥在人间还留了两个人,一个孤独,一个失意。
夕阳西下,祝平安鬓角的碎发被吹散开,她闭着眼,面向荷花池,
“婚姻幸福,日日得意。”
她替祝烟安许好了,好久之后才放下手,“哥,你放心,她会过的很好的。”
这是祝烟安的心愿,如今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祝平安这才往里走,一路鲜花满地,十里红妆,文睿是下了心思的。
她看到白瑜盖着红盖头,被文睿扶着细腰,跨过火盆
慢慢的转过身,往外走的时候,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很美好的日子,大吉大利,只是,她有点想哭。
要是还有来生啊,祝平安希望,祝烟安也不用这么孤独。
开个饺子馆也好,做个普通的人也行。
不必前半生为了一个她吃尽了苦头,后来又什么都没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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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平安从那边回来的时候,往门口的时候,脚底一软,整个人扑在门把手上,额头边瞬间剐出血迹。
晕过去的时候,她隐约听到傅初霁的呼喊声。
世界陷入了寂静。
纤细的手腕上被扎满银针,坐诊的耄耋老人搭脉手已有些不稳,眉蹙着,周围打下手的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