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楼的香气——
只有闻到这种宁静恬淡的香气,才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置身于仿佛世外之地的藏书楼。抄录完了当日学正大人口述的部分,正待要重新校阅前面的内容就没忍住闻着空气里淡淡的熏香伏在案头打起了瞌睡。醒来时,书案边上,忙得头脸一片凌乱,汗渍斑斑的喓喓和英子也相互依偎着,靠着墙睡得正沉。旁边的案头还有几张两人胡写乱画的草稿,而案炉里的青烟已经杳然沉寂。
这里才一动作,喓喓就醒了,连带着英子也被闹醒了。又听彤官说快到敲铃的时辰,一行才揉着眼睛,告别离去。
下石阶时留意着活墙,检看喓喓和聂英子这一中午的成效,却见一个熟悉到令人心动的身影负手站在阶下,同样仰头看着石壁上难辨本来面目的残章。
“雎公子!”聂英子最先叫出声来。引得站在阶下的人也朝我们看过来。心里激起一层浪,人立刻精神了。我脸上漾起一个不自觉的笑,又慌忙理了理头发,思索着该如何遮掩额头的睡痕。
聂英子一走近了便问:“雎公子,上午怎么没见你啊?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裳啊!他们没给你发学服吗?”
雎献笑道:“我不是来上课的,是来教课的。——你们书院的大司乐听说我会点功夫,便让我来代几天体育课。”
聂英子倒抽了一口凉气,噎住了,又转头看看我们:“这么说,你现在是我们的老师了?那我们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先生。”
雎献:“一个称呼而已,聂小姐请随意。而且我这差事也干不了多久,等你们前头那位莫先生探亲回来了我就走了。”
“听说莫先生回去探亲是为了成家,恐怕要忙上几个月呢!”可爱的聂英子总是这么消息灵通。又问:“对了雎公子,雎先生,这上头的文章都被雨水泼坏了,你在这儿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
雎献于是眼神再度往石壁上看:“看这上面的石刻,似乎是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听他这般说,我们三人才仰头细看,原来这整面石壁都有浮雕石刻,只是平时被文章给遮住了。
一行越看越得趣,又站在最下面一步步往上看上来,一棵直入云端的大树上盘绕着一条蛇,而后树倒了,蛇走了,蛇又盘到了一口瘦瘦长长的匣子上。匣子被打开,蛇衔着一根树枝又走了。然后是两个人……“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聂英子激动地大叫起来,“这是彼泽山山神的故事!!”
对了,蛇怪。又是那个山神。
然而听英子如此说,看到后面也还是不解。“这儿是什么意思啊,蛇又去哪儿了?”
聂英子看我们三人都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一个人从最高处咚咚咚就跑到了最底下。只指着石壁道:“你们从这儿看,这都是话本里说过的。很多年前有一棵能通天达地的扶桑神木,神木的守护神女焦,就是这条蛇。扶桑树倒了之后,女焦又被昆仑神母派到了一座仙岛上看守神骨。他看守了很多年,最后没忍住好奇,打开这箱子看了一眼,结果就被里头的东西蛊惑了。然后他就偷了一根神骨逃下了人间。
“——这儿,他是用这根神骨造了一个傀儡,自己也幻化成人,和那傀儡结成了夫妻。不过这对夫妻没过多久,妻子就怀孕了。并且在生子的时候难产而死。女焦痛失爱妻,悲痛之下就变回了原形,还一尾巴荡平了扫尾山。彼泽山附近有个叫扫尾山的地上,山上平整如削,就是被女焦的尾巴给扫平的。因为他变成原形后引发了许多灾祸,还伤了人,于是一个世外高人将他收服,还把他永远地困在了彼泽山里面,变成了彼泽山的山神。出了县城往东走不是有一个山神庙吗?这山神庙里供奉的就是他,蛇神女焦。”
我们一面听着故事,一面随聂英子的讲解往上走,对照浮雕的内容,果然相差无几。我:“怎么我听说的故事里,是献祭了少女给他做新娘他才安分下来的。”
聂英子:“传说故事嘛,总会有些大同小异的差别。大概你听说的是其中一个说法。”
心中正回味着这个故事,课铃声就在头顶近在咫尺的地方猝不及防地敲响了。这时更多人从石阶上不约而同地急匆匆走下来。藏书楼外也有些零星的弟子从这儿走过前往书斋。“上课了,我们该走了。”一行仓促告别就要离去,雎献却追了上来。“小玉,”
喓喓和英子紧赶了几步,回头看我正和雎献说话,便先走了。雎献眼中笑意明显:“你先去上课吧,等你上完课我再来找你。”
“好。”心里变得乱蓬蓬的。他叫我小玉。
回到教室时先生刚进门。胡乱翻开书,左右看看,江小凝把自己的书展开了页码支给我看。仍是无话。下了课,才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点头:“好多了。不然也不会回书院。”
他也点头。我:“英子说你最近牙疼,好些了吗?”
江小凝身子后仰,摁了摁自己的腮帮子:“嗯。”
晚课结束后,阿离哥哥说要送我去藏书楼。还走在路上,雎献就来了。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烦和不知所措。正要强装无事地为二人相互引荐一番,江小凝就道:“我去前面等你。”看也没看雎献一眼地走了。可是,这不是他们的初次见面吗?阿离哥哥怎么离开得这么理所当然啊?倒像和雎献已经打过交道了似的。
雎献看着江小凝的背影:“这是玉小姐的朋友?”
对嘛,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我:“嗯,阿离哥哥可能是看我前几天生病,所以回书院后他似乎格外留心,非要送我去藏书楼。”
雎献:“你的这个阿离哥哥既然对你的事如此上心,怎么在山下没见过?”
我答不上来。雎献笑了一下,也不多问了,只道:“这会儿还要去藏书楼吗?”
“嗯,眼下入夏,天黑的越来越晚,反正回去了也是闲着……公子在书院里待得还习惯吗?”
“还好。”
“眼看天黑了,先生不急着下山吗?”
“眼下住在山上。他们替我在师斋收拾了间屋子。”
“哦。”
一时无话,只并着肩向前走着。余光里,雎献不时转头看我一眼,我于是默默低下了头,不愿为了余光里打量的结果而胡思乱想。忽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