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趁着喓喓回书院办事,云璧在忙,我让阿淙偷偷搬了长梯,胆战心惊地从摇摇晃晃的梯子上一气爬到了白鹭飞后院的屋顶。
雎献曾在这里救下那只猫。至于他说过的对面的红色屋顶,我已经打听过了,那儿住着一户普通人家,做着卖蔗糖的生意。爬到屋顶时,空荡荡的视野和脚下噼里啪啦刺耳的砖石摩擦声,高处的风声,让人腿软得站不起来,只伏在屋脊上胡乱找了个姿势坐了。
周围太空了,无可依恃,让人心慌害怕。不过,本以为爬太高容易引人注目,眼下才发现根本没有人抬头往上看。
从这儿,能看到白鹭飞旁边的巷子,还有紧挨着白鹭飞大堂的,人进人出的大厨房。厨房外,云璧正安排江小凝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做事,两人说话我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那女孩子姓阮,名叫小令,据说是被人贩子掳走了卖到此处的,因此无亲无故,无处可去。再后面,金斗端着个针黹篮子送到了一个房间。底下没人扶梯子,但阿淙还是爬了上来。同样趴在屋顶,看着脚下一脸心慌的样子,只分神解释道:“那儿就是阿斗的姐姐银叶的房间。这姐弟俩性情良善正直,不肯平白受人恩惠,所以这姐姐养病期间一直在帮云璧做针线活。他的针线倒是不错。”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挺好,这样哪怕以后离开了白鹭飞,也不怕没有一技之长傍身了。”又想起来:“不是说他要多晒太阳吗?怎么一直躲在屋子里啊。”
阿淙:“不知道。许是知道自己这一身是非,不愿出来见人吧。”
我:“你可以多劝劝他嘛。这几天天气这么好。”
“是。”
吹了吹风,看了看眼前重重叠叠的屋顶和园子里的风景,我左看右看,指了个方位合适的房间:“阿淙,你去那个房间点一盏灯。”
“小姐,大白天点灯做什么啊?”
我:“我想看看点了灯从外面能看到什么。——那要不,我们晚上才上来一次?”
阿淙:“不不不,我现在就下去。不过小姐,我要是下去了,小姐你就一个人在上面了。”
“没事的,我害怕死了,绝不会乱动。”
阿淙还有些犹豫不决:“……那你千万别乱动,等我上来了再下去。”
“好。”
……阿淙下去,拿了灯去了那个房间外给我打手势:就是这儿吗?我用力地点点头,后悔没能约定个方便的手势。阿淙进屋子看了一眼:“小姐,是侍女们的寝室。”我轻声道:“有人吗?”“没有。”阿淙学着我的样子掩着嘴轻声回复。“那你进去吧!”这回我比了个手势,他看明白了。
巷子里有人大约听见了屋顶的说话,却好奇地左右看看,便作罢了。
等了一会儿,和我的房间相似的那个窗口透出一点点难以辨认的光亮来。还好今天是个阴天。不过,能看见光,却完全看不见屋内的影子。
阿淙依旧出来,正要说话,云璧刚好走了过去:“小姐呢?”我连忙摆手。阿淙一面看我,一面又要提防云璧顺着他的视线看见我,于是往旁边撤了一大步,迫使云璧背对着我:“小姐,他就在这园子里呢。我来给他取东西。”“那小姐人呢?”云璧四处张望,却没有抬头看上面。阿淙:“刚才还在的,大概在园子里闲逛吧,你找小姐有什么事吗?”“杨梅——”“我来端给他吧。”阿淙把灯座挟在一只胳膊里。“小姐要你拿灯座?大白天的还要点灯吗?”“不是,是我听错了,正要回去换呢!”……
阿淙本就寡言少语,更不擅长说谎。因此眼下看着他又是慌乱心虚,又是勉强自己胡编乱造,还得分心担心我,真是有趣得不得了。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处境了。这时一只鸟飞过来,落在我旁边不远的地方。我转头看着它,好奇它会不会觉得屋顶上突然坐个人很奇怪,又或者,在它眼里我是一只超级大的鸟!哈哈哈哈!一面想一面忍不住无声地发笑。可这鸟儿倒是一点也不怕我,脑袋灵活地转来转去,竟然又朝我靠近了一点。“要是你会说话就好了,就可以拜托你帮我去看看雎献了。”刚说完,就听见一声:“小姐?”鸟被吓走了。云璧和阿淙就已经来到了屋檐下。
为免惊着我,他的语气相当淡定,可表情已经把他给出卖了:“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这上面视野真好啊,你要不要也上来看看?”
“小姐!”
“我这就下来。”
前些天兴起,又临摹了一副《秋暝图》。虽然画得不怎么样,但勾得人一时技痒,打算画一副孔雀湖的画打发时间,也是作为那天送别雎献的留念。
然而湖水的颜色怎么调试都差点意思,画出来的初稿也不满意。这日便趁着精神好,和阿淙前往卖颜料的五色坊看看。路上凑巧途经戚国人开的那炙肉馆,便不知不觉走了进去。
在馆子里坐了半晌,随便喝了点茶,听了一会儿说书。这说书说的是戚国的军队在六王子的带领下打胜仗的故事。说书也听得无趣,便和人打听有没有人知道九天前离开大泽县的戚国商队。“九天前?九天前没有什么戚国商队离开大泽县啊!小姐想是听错了吧。”
我心里一动:“那最近离开大泽县的商队是在什么时候啊?”
“半个多月前有一个吧。这戚国来的商队进城后都要和我们打交道,一来吃啊住啊,我们最清楚怎么伺候,二来嘛,我们在这儿待久了,也好和我们打听这附近的风土人情啊,还有近来邸报中有没有什么注意的啊这之类的。何况有些香料我们就仰赖本家商人,所以格外关注戚国商队的来来往往,这绝对错不了。”
半个多月前,那时候雎献还没走啊。“那你们知道戚军中年轻有为的将领有哪些人吗?”
“这戚军中的年轻将领嘛,倒多得是,那拂灵王爱才,最喜欢提携年轻有为的人在营前听令。姑娘要问的人,大约多少岁呢?”我:“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二十出头,我们拂灵王就刚满二十三嘛,剩下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那位艾先锋也还没到二十吧?”说话的人转头问身边来看热闹的同伴。那同伴木讷地摇摇头,道:“军中的事,可以问小吴嘛,他不就是军营里退下来的吗?”
两人解释,自己口中的小吴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