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十首歌曲演唱完毕,又挨过一段吊胃口的中场休息时间,终于轮到秦梨央登场了。
大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舞台上瞬间呈现出一片通明的白——纯白的地毯,纯白的树木,纯白的鸟兽,纯白的雪花。观众好像一下子穿越到了北国腊月的白桦林,就连周围燥热的空气都变得清凉起来。
紧接着,升降台徐徐升至舞台中央,穿着一袭雪白纱裙的秦梨央出现在观众们的视野之中,如同一株含苞的白色蔷薇。
不同于百灵大会时的仓促,今天的她是精心打扮过的。浓密的秀发微微烫了些卷,两鬓细碎的绒毛斜编成若干条辫子,巧妙地盘在头顶上,形成一个漂亮的花苞,花苞旁边还别了一枚闪闪发光的蝴蝶发饰。
她的妆容亦是精致的舞台妆,纤长的睫毛刷成了白色,好似结着一层圣洁的冰霜,眼周涂了几层桃粉色的眼影,眼角粘着几颗晶莹的细钻,显得圆亮的鹿眼愈发楚楚动人,而脸颊上的粉嫩腮红,则为这份清纯增添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甜美。
她身上的纱裙也是专程请人定制的,上半身是收腰设计,肩膀叠了几层轻盈的白纱,胸口镂空处巧妙地铺了一层闪亮的水钻,下面则是宽大的裙摆,绣满了雅致的流云纹,既凸显了苗条的身段,又掩盖了她个子偏小,肩膀较窄的缺陷。
从舞美到造型,无论哪方面,都远远超出其他节目好几个档次。
当然,秦梨央最令人羡慕的还是那张漂亮的脸蛋。人刚露面,还未开口,满座已是一片哗然,就连王泗源都激动地站了起来,惊叹从来没想过梨央能美成这样。
司徒蓝樱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很明了,人靠衣装马靠鞍,自己把大部分的预算全都砸到造型和舞美上,怎么可能不惊艳。
但是接下来,只能看她自己的表现了。
音乐声缓缓响起,簌簌的雪花从舞台上方纷然飘落,梨央的目光追随着雪花的轨迹,最终定格在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上。今天的观众很多,嘈杂的声音甚至隐隐盖过了伴奏,灯光炙烤下的空气是如此的闷热,被纱裙紧紧包裹着的身体已经开始出汗了。
秦梨央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可当站在这里,面对成百上千双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她内心平静得如同一汪湖水,所有躁动的情绪都在此刻冰消瓦解。
她开始唱歌了,纯白的灵魂被旋律牵引着,坠入了美妙的音韵之海。
周遭的世界放空了,舞台被推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司徒蓝樱、柳垂怜、王泗源、还有其他观众都变成了无尽黑暗中的渺小光点,无法扰乱她的思绪,准确来说,已经不存在什么思绪了,演唱这首歌对她而言就如同呼吸一般纯粹自然。
音乐是无形的戈戟,有着温柔又强大的力量。
台下喧闹的座席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忍破坏这份极致的视听盛宴。
此时此刻,如果剧场里只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脏,那么它肯定存在于司徒蓝樱的胸腔中。
她抱着肩膀坐在包厢的沙发椅上,紧闭双眼,蹙着眉头,竖起耳朵,极力捕捉从舞台传来的声音,并不是梨央的歌声,而是舞台两侧音箱发来的伴奏声。她耳朵灵敏,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伴奏中夹着‘咝咝啦啦’的电流声,只是那时台下嘈杂,听起来不明显,现在场内安静了,杂音也变得突兀起来。
这种电流声,一般是音箱被大功率电器或者无线电干扰时才会出现,可是前面的节目都很正常,怎么到梨央这里就突然出问题了呢。
司徒蓝樱心思一动,立马想到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该死的,真是防不胜防!
而此刻,最令人担心的是梨央的心理素质,如果她绷不住,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司徒蓝樱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焦灼和无措,成败在此一举,苍天保佑,一定要有一个完美的收场。
可惜的是,偏偏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就当快要进入副歌部分的时候,两侧的音箱突然发出一声响亮且尖锐的杂音。这种刺耳的噪音莫名出现在流水般舒朗的乐音之中,显得尤为刺耳,就连听力迟钝些的观众都察觉到了异样,不由皱眉蹙额,神情不悦。
秦梨央瞬间也被吓了一跳,但心里却不觉得太意外。登台之前司徒蓝樱就提醒过她,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舞台上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而歌女必要的修养就是摒弃杂念,稳定心神,将歌曲完完整整地唱好。
这首歌的主歌和副歌之间原本有一段十分美妙的间奏,可在梨央唱完主歌后,音箱发出的声音愈发扭曲刺耳,几乎连不成音调,如同传说中的野鬼哀鸣。
如此下去,必将酿出一场严重的舞台事故。
正当所有人都吊着一口气的时候,伴奏的声音开始慢慢变弱,直至完全消失,舞台陷入了死寂。观众们愣在原地,有的眨眼,有的翕动嘴唇,有的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整座大厅都静到了极致。
幸好,沉默是短暂的。
就当观众们即将达到情绪临界点,准备张口议论的时候,舞台后方突然传来乐器的声音。
悠扬的旋律由微入响,像是从遥远的银河倾泻而下,跨过人间山川峡谷,带着一路旖旎,缓缓流淌而来。
竖耳细听,竟是清脆的竹笛和优雅的钢琴交织而成的曼妙之音,这种古今交融的新鲜组合,竟如日月合璧般相契,将歌曲的意境发挥到淋漓尽致。
秦梨央心底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在她认识的人中,能将竹笛吹得如此出神入化的,除了程冬雨还能有谁。
二楼包厢里,司徒蓝樱也略略松了一口气,听那钢琴丰富的音色变化和诗意的演奏手法,应该是穆阳雪错不了。
长方形的舞台,两侧各有一个通向后台的出口,相距足有20米,程冬雨在左,穆阳雪在右,两人看不见彼此的身影,更谈不上任何交流,因此,他们必须对这首歌的节奏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能出现半点差池。
穆阳雪欣赏过很多程冬雨创作的乐曲,却从不知道他会吹竹笛。
程冬雨听过不少穆阳雪的唱片,却从来没听过她演奏钢琴。
乐器在他们对彼此的认知中,完全是陌生的东西。这次合作,他们所能仰仗的,唯有灵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