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旻从鼻腔里发出两声哼哼算是回应,他看了眼将江轻尘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药瓶,“伸出手来。”
江轻尘一愣,没有动作,宇文旻不耐烦的将她的手扯过来,掌心朝上掰开,那只白嫩的小手比他鼻青脸肿的脸好不到哪里去。
宇文旻一边笑她,一边给她上药,“你看看你,那里有女人的样子,天天就知道舞刀弄枪,自己手受伤了也不知道包扎,不怕落下疤痕吗?干脆疼死你算了。”
话虽这么说,他手中的动作却不自觉放轻了不少,似乎是极怕弄疼了她,眉间紧的可以夹死个苍蝇。
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令江轻尘忍不住发笑,直到宇文旻向她投来不满的目光时,她才有所收敛,轻咳了一声。
“是呀,我是没有女人味,所以以后你找媳妇一定要拿我当反面教材,找个小鸟依人,对你说一不二的女孩子。”
燃起的篝火里,他的脸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的,悄然诡异的红了一片。
“轻尘小姐。”
不远处传来清风的喊声,握着她手的人动作一顿,本来缠好的纱布又重新散开,乱成一团。
两人已经来到他们面前,江轻尘诧异的抬头看。
靳长涯披着哑白色的斗篷,投下来一道欣长的身影。
他眼神凉飕飕的在宇文旻身上划过,惊得宇文旻手一抖,瓷白瓶摔落到了泥土里,滚了滚,正好滚到他的脚下。
靳长涯不说话也不动作,目光比夜更加深沉。
清风见气氛不对,拉过宇文旻,“宇文壮士,上次你说的那个招式我怎么都学不会,现在正好有空,你在教我两遍罢?”
宇文旻:??兄台你是?
两人的声音吹散在风里,靳长涯在她面前蹲下来,看向她满是纱布的手,直接动手去拆。
江轻尘惊了抱着手臂往后躲,“你干嘛呀!”
靳长涯头也不抬,专注捉她的手,小手包裹在大掌之中,格外的顺眼,他喉结微动,扯开纱布,冷冷吐出一个字,“丑。”
江轻尘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任由他去了。
空气中隐隐传来香甜的油菜花的气味,夜色彻底暗了下来。
身边的人乐此不疲的给她缠着纱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完事,江轻尘拄着下巴数他睫毛。
根根分明,又长又密。
不得不说,靳长涯简直就是天选之子,容貌才华样样出类拔萃,他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往那里一站,便容不得人诟病半句。
反观她,出身淤泥池底,就要一辈子拼命向上爬,少有松懈就会万劫不复。
人啊,生来就分三六九等。
远处的哨兵吹起了哨子,那人也终于大功告成,他看起来很满意他的杰作,嘴角漾着浅笑。
确实比宇文旻那个糙汉子绑的美观太多。
江轻尘抽回手,声音有些闷,“谢谢殿下。”
忽的,她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靳长涯没听到自己想听的也不生气,眯着眼睛看她,眸光湛亮,“本宫来这里之前,曾经去过一趟丞相府。”
她抓了抓脸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口吻温和,五官在黑夜之下镌刻的更加立体,“那日本宫走的匆忙了些,这些日子也一直腾不出功夫去看你。”
他顿了下,看向她,又继续说,“怕你多想。”
夜色如墨般倾泻下来,江轻尘手无意识蜷起,掌心中传来刺痛,她却面不改色,低声应道,“不会。”
靳长涯轻叹了口气,掏出帕子来给她擦拭额上的汗水,“很累吗?”
“不累。”她摇摇头,伸手扯住他的袖子,神采飞扬,“听说这后山有一片空地,里面开满了油菜花,还有萤火虫,要不要跟我去?”
后山原本是荒弃的土地,后来改建成军营之后,便被这里的士兵废物利用,种上了大片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
一到晚上,萤火虫成群结队的飞过来,形成了大片的花海,远远望去,当真是此景只应天上有。
上一辈子,她时常来此,这里很安静,一到晚上就只有虫鸣风声,她有太多的烦心事和不得已,只要一来到这里,所有难事都会变得迎刃而解。
这一辈子,这里也没让她失望。
美景犹在,只是她的身边多了靳长涯。
她全身放松到了极点,萤火虫一点都不怕人,围着她翩翩起舞,她像是黑夜的精灵,万物于她相融。
靳长涯唇角微勾,神色异常柔和,眸底有一轮清亮的月。
这地方他从来没来过,也未曾听人提起,她却轻车熟路。
江轻尘,你到底身上还藏着多少秘密?
江轻尘坐在那棵李子树上,树身摇晃了番,簌簌落下枯黄的叶子。
她周身笼罩了月色的朦胧冷光,浅笑吟吟的邀请他一同来坐。
似乎是被蛊惑一般,他朝着她走近。
江轻尘挪了挪屁股,给他让出一小块空地,靳长涯看了她两眼,靠在树干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轻尘撇撇嘴,她都忘了他有洁癖这回事了。
不坐就不坐,她鼓着小脸挪了回去,将那根枝桠占得满满的。
鼻翼间全是油菜花的香味,她心情疏朗极了,指着那片金黄的菜地说,“靳长涯,你知道油菜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身边没有人回应她。
她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坚定又亢奋,“是永不言弃,是拼尽全力,也要来到你的身边。”
靳长涯终于看她,眼里有令人看不懂的光。
在他这个位置,他只能看见少女的侧颜,明明不是倾国倾城的长相,却因为她那双眼神,招摇到了极致。
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
他的心,已经不再受他控制。
萤火虫拖着尾巴,人间凡物却比天空的星星还要亮。
他哑着嗓子开口,“所以,你在尝试来我的身边吗?”